顾简削好了簪子,随意的将头发一绾,站起来潇洒的一挥手,“走了。” “嗯?”谢知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她一把拽到了剑上,顾简直接御剑从山洞中飞了出去,径直来到了东海岸边的沧浪城中。 顾简粲然一笑,“报答小侯爷昨夜相助之义,载你一程,不用谢。” 谢知:“……” 顾简挑了个偏僻的地方落脚,越往城里走,敲锣打鼓的声音就越清晰,顾简好奇的问:“城里这是干什么呢?你们齐国年过得这么迟?” 两人穿过一条巷子,谢知拉过她站在拐角,说:“太子东巡。” 顾简无语了一瞬间,干巴巴地说道:“贵国风俗,实属特别。” 谢知无奈的叹了一声:“你想哪去了,顾湛早就下令不许扰民,奈何这些年他声望太高,消息传的快,百姓一见到他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知道他要来,个个恨不能敲锣打鼓庆祝个三天三夜。” 等太子车队走远了,谢知才从巷子里伸出头,跟着顾简走进了一家其貌不扬的客栈,直接上了二楼。 房间里,玲珑趴在窗沿上看的津津有味,谷雨端坐在桌前沏茶,见顾简进来,端了杯茶向她递过去。 “小师叔!” 顾简茶杯还没拿稳,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朝她迎面扑来,顾简连忙转身一躲,这道身影也在空中直直的转了个弯,扑到了顾简伸出来的手上,一把抱住了顾简的胳膊。 顾简一本正经的说:“好好说话,男女授受不亲。” 惊蛰委屈的要命:“小师叔,我小时候你天天抱我的!下山之前你还天天□□我呢!你怎么下了山就变了?” 顾简刚喝一口茶,一个没忍住,呛着了。 谢知在一旁颇为敬佩的看着这个少年,他看上去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双眼睛干净清澈,浑身上下无一不散发着一股朝气。 谢知心道:年轻人好样的。 顾简咳嗽了几声,感觉一张老脸快挂不住了,“你现在大了,不一样了。” 惊蛰半眯着眼睛看了谢知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沉思片刻,一脸严肃的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默默走到了玲珑边上。 顾简:“???” 惊蛰:“师姐说的对,女人心海底针,从来世间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 正在看热闹看的不亦乐乎的玲珑陡然察觉到一股杀意,一回头,就看见顾简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玲珑大惊失色,瞬间蹦到了窗外:“不是我说的!我没有!小师叔你听我解释!!” 惊蛰满脸不可置信:“师姐你怎么说出的话都不认了?!” 谢知是时候的感叹:“贵派当真……人才辈出。” 顾简狞笑:“真算起来,小侯爷还得喊我一声师叔祖呢。” 谢知撇嘴,“那我还是不要上山了,否则囡囡喊我哥哥,喊你……哎呀,都不知道怎么喊你了,这岂不是太伤阿简你的心了?” 顾简神态自若:“这个你且放心,囡囡是我徒弟,你喊她一声师叔就好。” 谢知:“……” 一片鸡飞狗跳里,唯有谷雨一人神色不变,端坐在桌前翻看着一本巴掌大的书。 忽然,众人听见谷雨淡淡的说:“玲珑,这最后一页的画是你补的吧,画技不如写书的。” 房里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只听谷雨又道:“这批注是惊蛰做的吧?看的还挺认真的。” 惊蛰颤颤巍巍:“师……师傅……我错了……” 谷雨将手里的话本扔到桌上,轻飘飘的扫了一眼满屋子跑的两个徒弟,不怒自威。 顾简拿起桌上的小画本,翻了翻:“小姐书生缘定三生,不料小姐负心……书生投河……卿本佳人……奈何……奈何是位公子?” 玲珑兴奋的插嘴:“其实那书生才是女儿身,小姐是个爷们,后来发现一场误会,皆大欢喜了!” 屋中瞬间又安静了下来,玲珑垂着脑袋开始装死。 顾简噎了半晌,感觉这事自己大概管不了,于是看了谷雨一眼,不动声色的溜了,躲进了隔壁的屋子里,招招手示意跟过来的谢知顺带把门关上。 顾简从乾坤戒里掏出一套衣服,给了一套给谢知,示意他去隔间换上。 顾简拿的这套衣服虽然做成了平民的衣服样式,但质感截然不同,握在手中轻的仿佛没有重量。谢知想了一会,发现从未见过这样的布料,干脆作罢。 谢知换好这身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出来时,发现顾简早已经变了一身行头,正好整以暇的望着他。 隔间与厅堂中间又隔了两道房门,然而厅堂的窗户是开着的,谢知不解的问:“你什么时候换的衣裳?” “嗯?”顾简不在意的低头看了一眼,捏着外袍,“你说这个?灵力变的。你身上这玩意儿虽然扛打,但是穿起来太麻烦了,再说我也用不着。” 小侯爷自取其辱,不说话了。 换好衣裳,顾简又拿出两张面具,扒拉扒拉头发,彻底把自己和谢知变成了两个劳苦百姓,掐了个隐身咒,带着谢知滚进了人群中。 顾简弓着腰在大街小巷里穿梭,手中握着一颗洁白的珠子,不时悄然从指尖放出一丝隐去了光芒的灵力。 谢知和她并肩而行,见她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问:“在找什么?” 顾简“嘘”了一声,笑而不语,过了两刻钟,走了不知道多少弯弯绕绕的巷子,顾简感觉手心的珠子骤然烫了她一下,终于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方不起眼的小院子,一月的气候,院中草木却一派郁郁葱葱,小池子里甚至还开着朵红莲。 谢知有些纳闷:“这不是,叶恪他们落脚的地方么?” 顾简眸光闪了闪,“谁?” 谢知:“太子东巡住的地方,叶恪他们也在里面。” 顾简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没过多久,她抬起头来,朝着谢知随意的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塞到他手中:“收着吧,能助你修行的好东西,权当谢礼了。”她顿了顿,又笑得不怀好意:“隐身咒还要一刻钟才会失效,小侯爷要不要进去探望一下老相好?” 谢知:“……” 谢知这次连白眼都懒得翻了,直接转身往回走。 顾简嬉皮笑脸的跟上他:“小侯爷那去呀?” 谢知面无表情地说:“都打扮成这副模样了,当然是要饭去。” “别呀,”顾简十分为难的说:“这衣裳是用蚕王的丝混着金丝做的,天底下也就两件,我寻思着配小侯爷正正好,没想到被嫌弃了,罢了罢了,小侯爷既然决定了我也就不拦着了,你去吧,我送送你。” 谢知深吸一口气,侧过身子注视着她,顾简睁着一双大眼,样子颇为无辜,谢知一对上这双眼镜,顿时泄了气。他无奈的叹了一声,说道:“阿简,若是拿我当乐子能博你一笑,也值了。” 顾简笑了一下,眼神飘忽不定,看了看外面大街上的人群,又看了看四处的围墙,最终定格到谢知脸上:“小侯爷说哪的话?” 谢知凝视她半晌,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忽然有些释然的笑了,他说:“阿简,我不是什么小侯爷。” 顾简咬着下唇,上下扫视他两眼,觉得自己掏出来的这面具十分碍眼,配着这身土布衣服杀伤力更上一层,于是默默的移开了视线,问:“那你是什么?” 谢知学着她无辜的模样:“我是你的小徒孙啊师叔祖。” 顾简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好寻找其他的话题给自己砌个台阶。 顾简余光瞥见了一个卖话本的小铺子,思衬片刻,扯掉面具变回了之前的模样,解了两人身上的咒术——年迈的小徒孙与风流的师叔祖面面相觑。 顾简翩然一笑,架着谢知穿过了街道,往那个话本铺子走去。 “乖孙,”她直接省掉了徒字,“师叔祖讲故事给你听啊。” “讲。”谢知咬着牙。 顾简走进去挑挑拣拣,买了本封面上写着“蓬莱”的书册回来,重新“扶着”谢知,一边走一边说道:“相传呢,东陆罢,从前有片海,海上有座岛,岛上住着个老道士,有一天,老道士对小道士说……” 谢知:“……” 顾简自己也觉得编的太敷衍了,于是想了想,换了一个:“那座岛名叫蓬莱,相传每年的望日会出现在海上,不过哪个月的望日,就说不准了。” 谢知:“你怎么好好的说起了蓬莱了?” 顾简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身后,又笑:“我怕寻常的故事入不了乖孙的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