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我听着喜庆的唢呐声,顶着一树又一树炸开的烟花与月光,在长街上奔走。
我胸膛里的那颗心莫名跳的很快,难过里又带着一点儿功成身退的圆满。我已经看开了对梁越的爱,不求能两厢情愿恩爱白头,只求他能比我快乐,比我活得圆满。
所以我必须来看看,我最喜欢的少年,被我亲手送到别人身边的少年,这一天会是什么模样。
大成宫祠灯火通明,飞檐铜兽张扬却又慈祥,每个人都带着笑,一片喜气洋洋。他们都站在光里,堂而皇之的享受着皇上与皇后布泽,丢下的铜板在地上乱溅,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
只有我站在暗处,大喘着气,看着站在白玉台上撒钱的人。
江荷还是那么好看,她笑起来端庄大方,还格外温柔。只要站在那里,就想让人去保护她,好像这世间所有的污秽都与她无关。
梁越穿着一身喜服,我没见他穿过大红色的衣裳,竟然也意外的衬他。
他拉着江荷的手,笑得眉眼弯弯,那样放肆开怀,我从来没见过。
一枚铜板跳下了十二玉石阶,转着落在了我的面前。我弯腰捡起,再次抬头的时候就只见艳婕妤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身边,她很怜悯的看着我,问:“你如愿了,不觉得难过吗?”
“有什么好难过的,我又不喜欢他,作为朋友我应当为他高兴呢!”我将铜板收好,如是说道。
艳婕妤没有接我的话,她站在我身边,目光遥遥落在了梁越的身上。我们沉默着,过了好久好久,才听见她轻声说:“可我很难过,甚至有些嫉妒,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心,哪怕是做戏。”
我跟艳婕妤厮混太久,差点忘了,她也是喜欢着梁越的。
好多事情我都能安慰她,除开这件事。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怎么渡她。
正当我不晓得如何接话的时候,艳婕妤又开了口,跟我说:“阿山,其实皇上心里真的有你,不是那种亲朋手足的爱,是男女之间的爱。”
她冷不丁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还吓了一跳,很快回过神来打着哈哈讲道:“那都是他装出来的啦,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梁越的演技是不错……”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艳婕妤强调似的重复了一遍,皱着眉头看着我,继续说,“记得那时候入宫,我们这些妃嫔都是一顶轿子抬进来,再由太监宫女引路到所住宫殿,皇上没有召见,便没有机会见他。从前进王府,也是这样。”
我说:“我也是啊……”
“你不是,那天皇上亲自去接你了,你还记得吗?”
我回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艳婕妤苦笑了一声,略带些哭腔道:“其实那一日,皇上难得来了我宫中小坐,一直跟我说他有个很重要的姑娘要进宫来陪他了,他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他还跟我说你很笨,他不去接你你就会迷路,所以他善心大发,愿意跑这一趟。”
我听着听着,忽然就笑了,可眼泪为什么一直流。
“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就是想快点见到你,又拉不下面子才找这样的理由。你进宫之后我很恨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对皇上不算多喜欢,浪费了他留给你的特别。”
“不算什么特别。”我摆摆手,说,“你看他对江荷,那才是真正的特别。”
艳婕妤摇了摇头:“你进宫的那一日他笑得比今天还要高兴,皇上只是有点口是心非,我知道你肯定会说都是假的,但总有些什么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