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帝挨了一顿说教,方从储秀宫出来,大太监王顺追到近前打千儿行礼:“万岁爷,母后皇太后有请。”
“怎么是你过来?”小皇帝无奈,往后看了储秀宫宫门一眼,随口答应一声,“知道了!”
“坐吧!”钮祜禄氏开门见山,“你也大了,有些事还得让你知道才行。”
同治帝忙道:“请皇额娘教导。”
钮祜禄氏笑道:“今儿个朝议,我原本想跟肃顺唱一起双簧,不料怡亲王突然露头,倒因此省了我不少唇舌。”
同治帝茫然问道:“皇额娘的意思是——”
“咱们缺钱是真的,但还没到那个份上。”钮祜禄氏仰了下脸,“把家底儿给皇帝看看。”
王顺将一本折子双手呈给皇帝。
同治帝浏览大概,顿时吃了一惊:“这是!”
“咱们娘儿们的家底儿都在这里了!”钮祜禄氏解释道,“这是大清皇帝心口相传的机密,先帝驾崩时你还年幼,如今也是时候给你透个底儿了。”
同治帝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钮祜禄氏解释道:“高宗(乾隆)驾崩,仁宗(嘉庆)查抄和珅府邸,累计得银五千四百万两,对外只称两千四百万两,四百万两没入户部,两千万两补给内务府,这注银子,至宣宗(道光)在位还余八百万两,先帝时才落到入不敷出的田地。”
同治帝顺口问道:“还有三千万两——”
钮祜禄氏唇角微斜:“仁宗自己留下了,私下又曾嘱咐宣宗(道光帝),‘汉人曾言胡人无百年国运,我大清入关一百余年,天下升平、四民乐业,虽然如此,不得不预做打算,汉人拥戴咱们,咱们就施政天下,到了不得已的那一天,如果回到关外,这笔银子就是皇家用来安身立命的资本。’宣宗传给先帝,先帝让我替你保管,前几年内忧外患,先帝毕竟不敢有违祖训,这才完完整整传到了你的手上。”
同治帝恍然大悟:“皇额娘的意思是——”
“我想花了它!”钮祜禄氏眯了眯眼,“除了和珅的三千万两,仁宗、宣宗、先帝的内帑银有六百万两,连办了五个厂子,我教他们支用了五百万两,还有一百万两,我想把它们全都花了!”
同治帝蓦然松了一口气:“皇额娘不说,儿子也不知道有这注银子,既是为了大清好,请皇额娘自行做主即是。”
“你的命不好,生来就不是享福的!”钮祜禄氏苦笑摇头,“六百万两内帑银是你阿玛留给我的,三千万两体己却是代你保管而已,我的意思,趁着兴办洋务的契机,索性把这注银子都花出去,咱们娘儿们破釜沉舟,若是走运,用这三千六百万两银子打出了个铁桶江山,后头不愁没有十个八个三千六百万两攒回来,若是倒运,与大清共存亡就是了——天下哪有全身而退的亡国天子?”
同治帝明显能想得开:“皇额娘说的对,江山都没了,咱们留着这些银子有什么用?”
“好!”钮祜禄氏赞赏地点了点头,“我想过了,两洋水师的军费打底儿六百万两,户部现在每年盈余五百万两,虽说时局渐好,便是裁撤冗军,改组朝廷各部也有大笔出项,旗人的口粮现在动不得,三年之内,能维持住五百万两就算不错了,咱们总不能年年举债!”
同治帝老实说道:“请皇额娘指点!”
钮祜禄氏即道:“咱们俭省一些,几个厂子的出息足够内务府开支,加上外头的出息,指不定还有节余,按理,户部每年能挤出三百万两银子作为军费,今日得的六百多万两银子,贴补水师两年也就足用了,但我不愿意打底儿了事儿,索性凑个整儿,拿出一千四百万两银子,每年贴补两洋水师四百万两,补贴五年,赶那会子你早就亲政了,洋务有了成绩,说不定不用五年,户部已经能有盈余担负这笔开销,省下的多添军舰、多给抚恤,训练出来的水师未必就差过洋人。”
同治帝十分赞同:“皇额娘想的很周到!”
钮祜禄氏继续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水师要紧,咱们也不能薄待了陆军,新军肯定要优待,但旧军也不能立刻丢下不管,明面上他们的军饷都一样,如今有九镇新军,那是大清精锐!每年从这内帑银中单拨两百万两银子作为犒赏,旧军要眼馋,争气的自己经过考校编入新军,没那份志气还想生事,连同现有饷银一体革除,免得带坏了大清的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