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是苏瑂从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手里买下来的,听说之前是开青楼的,面积不是很大。除了大厅右侧那个之前提供给花魁唱歌的小阁子,其他的苏瑂全部重新装饰了一番。 夜里,苏瑂翻来覆去睡不着,听见楼下大厅里还有声音,披上件衣服下楼查看,原来是柳錦闻声和阿毛都还没睡。前者在拨弄算盘,阿毛坐在柳錦闻声的对面,似乎对他手里的算盘很好奇。 柳錦闻声只听见楼梯那处有声音,阿毛就开口了:“姐姐还没睡?” “嗯。”苏瑂走到小榻前掀开白绸躺了进去,问柳錦闻声:“几时了?” 柳錦闻声回:“已经打过两回邦子了,掌柜的还没睡?” “雨大,扰的人心烦。” 话落,外面响起急促的拍门声,还有女人的呼救声:“救命!救命呐!” 苏瑂看了阿毛一眼,阿毛起身前去开门。 门外,阿瑾浑身湿透,雨打的她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整个街道只有这家屋里还亮着灯,更神奇的是,那些黑影子都躲在街对面不敢过来。 处在死亡线上的阿瑾在门开的那一瞬间,跻身进屋,同时两只手快速把门关住,很怕身后的那些东西窜进来。 转过身,是一张女人的脸,如果不是颜值太高,阿瑾想自己肯定又要被吓昏过去。只见女人在自己身上使劲嗅了两下,十分兴奋的看着自己,说:“你很香,不是这里的人。” 阿瑾还以为对方是想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遭遇了什么。于是想也不想就把之前就准备好的腹稿脱口而出。 “小女子家住柳城镇,来京城是要投奔三姨母的……” “不不不。”苏瑂打断她,仿佛在回忆什么,“你不是这里的人,那个地方我很久之前去过。” 阿瑾怔住,自己这是遇见同乡了?想也不想得蹦出一句话:“来者最可是诸葛孔明?” 苏瑂:…… 柳錦闻声:…… 阿毛:在说什么啊???? 最怕空气突然静止,阿瑾干笑两声,“同乡王司徒托我带话给他,不好意思,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苏瑂意味不明的看着阿瑾,后者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阿瑾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而且阿瑾生前只能用倒霉俩字形容,亲爹是有钱,可是亲娘是个傍家儿,连带着自己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也不知是不是上帝关了门再给她一扇窗的缘故,阿瑾从小就有一个毛病。 一双眼睛就跟那网剧鬼片男主人公一样,能见到很多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亲娘就给阿瑾专门找了个师傅。 师傅是个道士模样的装扮,留着长长的山羊胡,摸一下胡子喊一句无量天尊。和阿瑾亲娘说,你家女娃娃是个童子命,结婚活不过二十五岁,不结婚勉强能迈过三十岁的坎儿。 后来,阿瑾就被亲娘给送人了,说是外养对她好。长大之后,回家没多久道士的前半句就应验了,阿瑾卒于二十四岁,未婚。 没想到两眼一闭一睁自己只身躺在一口棺材之中,周遭全是蜡烛,一晃一晃的刺眼。 阿瑾抬手遮住眼睛,脑袋一股痛感袭来,疼的人撕心裂肺。大慨持续了半分钟左右,接收完原主大脑存储信息之后,阿瑾脸上的表情一点点皲裂开来,她魂穿了! 原主是个郡主,当朝三王爷的女儿,从小就体弱多病,前不久又被赐婚给邻国的皇帝做媳妇。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邻国的皇帝已经是一个六十多岁快要入土的人了。 这一折腾,原主一口气没上来就死了,再次醒来就成了阿瑾。 阿瑾不想和亲,只能趁夜色偷逃出来。刚开始几天,阿瑾还挺高兴的,死而复生,而且她再没见过那些鬼怪,以为自己重活一次,之前能力没有带过来。 结果高兴太早了,今天傍晚自己藏在城隍庙里躲避王府的追兵,屋漏偏逢连夜雨遇见了饿鬼进食。大片大片的黑影,拖着比水缸还要大的肚子足足追了她十多里地。 所以当苏瑂意味不明的盯着她看的时候,阿瑾还以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心虚的同时也衡量了送去和亲总比堕进饿鬼道好。 可是,剧情大反转,自己被美人牵着上了楼。 ****** 苏瑂盯着一脸懵的阿瑾,转身给她找一套自己的衣服递给她, “这个衣服会穿么?” 阿瑾接过衣服抻开看了一下,颜色淡雅,样式也不像是繁杂的那种,点头示意自己会穿。 苏瑂道:“外面那些麻烦我可以帮你解决,但是有一个条件。” 阿瑾顿了一下问:“什么条件?” “客栈现在缺一个厨子,月钱每月五两银子,包吃住。出此之外,你还要给我讲一讲你家乡的故事,如果讲得好,另有酬金。怎么样?条件还是不错的,留下来吧。” 苏瑂笑眯眯的,仿若一个狡黠的小狐狸,表情笃定,结果也不出人意外。 翌日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但是比昨天小了许多。柳錦闻声和阿毛对于新加入的伙计没什么太大的表示。 作为昨晚唯一的房客,陈文轩早上让伙计给自己重新拿了伞回去了。 这场雨下了足足三天。 三天后,繁华的玄武大街重新热闹起来。闷了这么久,京城里住户纷纷出来购买家中缺失的用品。 大街小巷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商贩,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有间客栈自开张以来,第一次客满,阿瑾庆幸自己前世学过几天厨子,不然还真应付不来。楼下柳錦闻声手里算盘帕里啪啦声声作响,阿毛有进有出迎客送客,三人有条不紊的忙碌,配合的相当不错。 苏瑂坐在三楼倚靠在窗框子边上,窗框下面有窗沿,如果不是特地往上看,倒也看不到上面有人。 此朝虽然对于女子约束稍微宽松了些,但也没有宽松到青天白日就能毫无姿态的抛头露面。 做人真麻烦! 苏瑂听觉比常人灵敏许多倍,因此人虽然在楼上房间,但一楼厅内的嘈杂声依旧悉数进了耳朵。” “听说尚书大人家又死人了,啧啧啧……这都已经是第四个了。” “什么呀,大前天周边村子里还迎了一个,不过死在了路上,保媒的可是京都有名媒婆花婆子。整个队伍,也就花婆子回来了,听说救回来当天好像就疯了。” 邻桌听见这话,有一个好事的转过身来道:“这个新娘子我婆娘认识,是她们一个村的,在离迎亲路上三四里外的破庙里发现的,衣不蔽体……” 又一个声音压得低低的:“啧啧啧,这尚书家可真邪门,现在京都里好人家到了适婚年龄能定亲的都定亲了,可惜了尚书家的大公子,一表人才,因为这事连之前定下的亲事都退了。” “嘁,定亲又如何,若真看上就是成亲了人家也有的是手段。” “哎,这家老板听说是个寡妇,你们见过没有。”声音带着些道不明的暧昧,随即引起其他几桌客人的共鸣。 一楼客人多是普通百姓,又是男性居多 ,不一会话题就变成了荤话、荤段子。 这些人话语也没了之前的遮掩,更甚者还哈哈大笑,恨不得引得他们口中的寡妇能出来,好让他门一睹容颜。 一个女人家,又是没了男人的,好欺负。 柳錦闻声虽然看不见,但是明显能感觉到不少目光盯着自己,手里的算盘连续拨错了好几次。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询问:“不知掌柜的可在?” 阿毛上前问道:“客官要些什么?” “不必。”那人又道,“让你们掌柜的出来。” 阿毛跟着苏瑂许多年,虽听不见声音,但是看人口型就能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看到对方这样说,又看到来人身后抬着数十台系着红绸的箱子,也难怪店里其他人会停下来。 看样子这是来纳征? 给姐姐提亲的? 阿毛脸上青涩的笑容未变,“大爷不好意思,掌柜的今天不在,走亲戚去了,估计没个个把月回不来。住宿的话,店内客房已满,还老请您带着众人重寻客栈。” 来人愣了一下,片刻后鼻子里冷哼一声,不顾阿毛阻拦,手一挥让后面的仆人把系红绸的箱子抬进客栈,累积在大厅最中间。 “这是尚书大人给的彩礼,你们掌柜的回来之后,告诉她,我们尚书大人给我们大公子求亲,下个月十五便来迎娶你们家掌柜的。” 此话一出,店里客人静了下来,看着那趾高气昂的人扔下彩礼,匆匆忙忙又带着那些仆人离去,店里气氛再度重新活跃起来,讨论声音比方才还要大,连后厨阿瑾都听到了。 本想喊阿毛问问怎么回事,又想起对方肯能听不到,剩下一个瞎子行动不便,还是不要麻烦人家了,只能忍着好奇心,继续炒菜。 三楼苏瑂已经知道一楼方才发生的一切,阿毛敲门的时候,苏瑂并没有让他进来。转而盯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发起了呆。 陈尚书家…… 怪不得昨天那个公子就凭一张牌子就能让那几个泼皮屁滚尿流的离开,京都里,还是当官好啊。 自己刚来就遇见这档子事儿,可真够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