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走了一上午未曾看见人家,也不知道自己是走到了什么地方。又累又饿,可他不能停下来,附近没有雨夜的那个茅草棚,没有过夜的地方。 将方才目之所及的尽头走到后,陈家恺瞧了瞧四周,树很多,就脚下这一条羊肠小路。 他咬咬牙窜上了一颗最矮的树,摸了摸树杈,没有。 果然不能相信自己的运气! 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换了一棵树重复同样的动作,仍旧没有。可这个时候哪里有选择的余地?接连换了三棵树后,陈家恺摸到了两颗鸟蛋!拿在眼前瞧了瞧,又探进鸟窝里摸,陈家恺将右边的那颗鸟蛋放了回去。 还是要感谢孤儿院的,肮脏,黑暗,但有星星。 没有火,陈家恺只能磕破了鸟蛋将蛋液倒进嘴里。 腥。 倚靠在放置鸟蛋的树下稍作休息,听着林间的小鸟啾啾。忽然就生出些不好意思来,这林子里今后要少一只鸟了。 不敢睡,闭目歇了歇就继续朝前,路是人走出来的,这条路上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傍晚时他走到了沿途一处破庙里。 那庙果真破败的很,佛像半截,只余下善目一双盯着陈家恺。 理了理脏衣衫,朝着佛像拜了拜。尽管他并不信仰,可这个地方即将会给他一个遮风挡雨的去处。 动手将倒地的佛像扶起,有些重,但适合他这个小人藏身。 陈家恺在这庙里勉强睡下,睡至半夜,一阵声响吵醒了他。 “喂小子!可知这是什么地界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瞧见留着络腮胡的大叔用刀鞘拍着他的肩膀。这大叔无端扰人清梦,却也无个好脸色。 思及此,却又随之怔愣,竟然是个无梦的夜! “嘿!哑巴不成?” 陈家恺还是未言语,既然这大叔说是哑巴,怎么好拂了他的意?索性不出声,做上一时半会儿的哑巴! 那大叔又疑惑的嘿了一声,正想要动手抽出配刀,就听的大叔身后有人出声制止了他。 “莫要惹事,我们今日出来是赶路的!” 没有刻意的变换声音,陈家恺借着月光看过去,是个身材纤细,穿着锦服男装的女人? 又大胆的瞧了瞧喉结,果然! 女扮男装都这般的不敬业!不说易容,竟然连声音都不知道压粗一些! 那个“假公子”一直未曾瞧过陈家恺一眼。身后的两个随从整理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又将外衫脱下铺在地上。 “公子您坐。” 陈家恺不知这主仆几人唱的是个什么戏,怎么“假公子”一边要求随从公子称呼,一边自己却又处处露出马脚? 索性之后这几人也没在弄出声响,前晚没怎么睡的陈家恺也迷迷糊糊的睡熟了,甚至连这几人何时走的也不知晓。 那几人昨夜就架了火,虽然隔得远,但噼啪作响的火星声还是给了陈家恺一些暖意。用柴棒挑了挑早已经熄灭的火堆,里面有半张饼! 陈家恺用手掸掸黑灰,狼吞虎咽吃了半个,剩下的藏在怀里。粗粮的饼摩擦着喉咙,疼的他呛出了眼泪。 但还是开心的,为自己活过一天开心,为见到了这么许久不见的旭日开心! 再走半日应该就能看到人家了!陈家恺爬上一棵树远远的眺望。 兴奋是要溢出胸腔的,给了他无限的动力。这半日多的路程他只用了两个时辰,甫一遇到人,忙跑过去打听。 “大娘!这是什么地界了?” 陈家恺用所剩无几的袖子蹭蹭脸上的汗,很久没这样笑过了,脸颊一直酸痛。 大娘双手捧着一张圆形竹篮放在腰右侧,狐疑的上下打量着陈家恺。 “这是哪里来的泥猴?莫不是跑出家门了?” 陈家恺十二三岁的模样,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大娘瞧着也不像是路上的小乞丐。 “嘿嘿!大娘,我这是那夜大雨摔在路上了,可不就成了泥猴子了?” 大娘将手上的竹篮换到了右侧,一只手指着村口。 “呦!那就快回家去吧!马上就要打仗了,谁家的娃娃还在这里野?快快找你娘去跑路吧!” 陈家恺言语流畅,大娘更是认定了这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孩子,好心的拉他靠在一旁的石撵上。 “大娘,这怎么就要打仗了?” 大娘进屋子端出一壶水, “小孩子家家的,打听那么多做什么?这打仗是皇上的事儿,我们小老百姓知道多了有什么用?” 倒了一碗水放在石撵上,朝陈家恺推了推。 “喝了水就赶紧回家去!下次别就自己跑出来了,你娘若是找不到你了该如何心疼?眼看着就兵荒马乱了,要到哪里找你?” 陈家恺小心的转着粗瓷碗的缺口,眼睛里涨的很。他从小就没见过他妈是个什么样子,是可以在这种时候叫自己回家的母亲吗?他觉得或许不是,不然他怎么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呢?可有时候他又觉得是,他妈或许是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女人,留他在孤儿院是为了保护他。 那是他妈,他不愿意恶意的揣测。 眼泪到底是滴在了碗里,被一碗水中和后没有了苦涩的味道,甚至没有人会知道那碗水里掺了一滴泪。 “大娘,你不走吗?不说要打仗了吗?” 陈家恺将碗放回到石撵上,看着石撵后面的这间屋子,有些年头了,房顶有个地方,茅草眼见的少。 “我能去哪里?我家就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大娘收回碗,瞧着他, “回家去吧。” 陈家恺收回视线, “我家在附近的镇上,也不知道要走哪条路了。” 大娘指着他一直走的那条路, “一直走,等到天快要黑了,你也就到家了。” 陈家恺到了谢,朝大娘笑了笑, “好,那我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