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恺躲在福满楼侧门对面的胡同里,这个位置他能清楚的看到福满楼后厨的小斯拎着一桶剩饭剩菜出来。 这是个很考验人的活儿,若是急不可耐就会多挨几次笑骂。可如果晚上几分,也不会得个什么吃食。陈家恺瞧准时机飞快的从对面的胡同里跑出来,在放在一侧的剩饭桶里拣出两个馒头,那半个鸡腿他下手慢了,叫另外一个小乞丐夺了去。临了还没好脸色的瞪着陈家恺。 可惜,又是一个白面馒头的夜晚。 自从别了那大娘,陈家恺一路走到了这镇上。打听下来才知道这镇叫重北镇,历来就是个穷出名的地方,满大街的小乞丐,地痞流氓更是数不胜数。 全镇上最有名的就是这家福满楼,除了菜色做的还算不错,它能养活不少乞丐也成了出名的地方。 无论如何,陈家恺这几日的确是靠它过活的。 白面馒头没有任何味道,但好在它充饥,吃上一个怎么也能睡个好觉。留下一个还得明早吃。 福满楼早饭剩的少,它抢不过那几个合伙作战的小乞丐。 今夜又要同这几个小乞丐睡在一处。一个废弃的牛棚。 最开始的时候这地方是陈家恺先发现的,可在差距悬殊的时候最不讲究的也就是先来后到。一顿拳打脚踢之后,这去处成了几个人共有。陈家恺占一小部分。 “明早福满楼不开门了,早点想去处了。” 几个小乞丐叽叽喳喳的交换着一整天得到的各种消息,也不背着陈家恺。他们都知道就算告诉了他,陈家恺一个人也办不成什么事儿! “怎么还说不开门就不开门了呢?我今天听几个爷们儿说,这是要回老家去!” 一个年级偏小一些的将嘴里的稻草吐出去,呸了一声。 “嗨!有能耐的早就跑了!要我说也是这福满楼的老板放不下银子!” 不知是谁哼了一声, “也就盼着这胖老板喜欢银子吧!不然咱们还能活到这时候?” “就是!就是!要死也是你第一个死!数你最能吃!” 几人哄笑开来,被笑的小乞丐也支支吾吾的反驳不了,索性用手拍了拍大腿, “那是银子,谁不喜欢?若是能叫我来开店,别说是打个仗,就是打到我门口了,也得叫军爷们进来做生意!” 几个人笑的更欢了,陈家恺背对这几个人却也支棱着耳朵听得认真。这是他最近几天里第二次听到要打仗了,看来的确所言非虚。 既然要打仗就必须趁早做打算,他才来这地方,可不能就这样平白的又死了! 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想了想,也就睡了。夜里,又做起了梦。 这是个边境,空旷,四下里无人。 如同上一场纠结他很久的梦一样,他不敢回头。可耳边清晰的传来号角声,战鼓越来越激烈,那声音仿佛在他耳边炸开! 越来越急,恍若一双手扼制住他的喉咙,他贪恋一丝稀薄的空气,偏过头。 两军交战,战鼓齐鸣! 他看不清双方旗番上的字,双方将士如同有血海深仇,挥着大刀长矛砍刺在对面人的身上。方才还口中杀声一片的男儿这会儿竟然也有半个字吞在嗓子里再也发不出来。鲜血顺着□□滴在持枪的汉子手上,甩甩手,那血就落在边境的草地上。 绿草,红血,遍地喘着最后一口气的将士。 陈家恺维持着偏头的动作,再也难动半分。 当一场厮杀走向终结,无法分出胜利的是哪一方,只能听见鼓声渐落,还站着的男儿们扔下自己的武器望着彼此。 没有欢呼,没有叫嚷。只有喘着粗气的男儿坚定的目光。 陈家恺缓缓闭上眼睛,身上的长袍向一个方向赶, 起风了。 边境的风吹走了所有人的呼吸声,一片静寂。恍若他身处一片尸体中间,恐惧却又脚下生根。 “你瞧。” 是谁呢?这里还会有谁呢? 那是一个身着战袍的人,身材不高,嘴角含笑。 那人随手指着还在将士身体中不断流出来的鲜红血液, “好看吗?” 遍身是挥之不去的窒息感,陈家恺不敢再瞧,只能闭上眼睛。这是他在孤儿院的时候学会的。害怕的时候闭上眼睛,看不到了,恶魔也就找不到自己了。 那人笑出了声,嘲笑陈家恺的胆小。 无法反驳,只期望这场梦赶紧醒来。陈家恺害怕,怕自己也成为躺在地方的鲜红的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