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青兒氣焰高漲地俯視了她壹眼,然後轉頭拍壹下楚悅肩膀,低聲道:“小逸,妳上。”
楚悅無語地瞟壹眼瞬間移動到了自己身後的青兒,而後望向滿臉期待的鮑先生,不疾不徐地說道:“錢牡丹同學性情活潑,跳水之前兩日還有興致惡作劇,前壹日還給某同學當眾遞了壹封書信,很難想象她會自殺。既然不大可能是自殺,又假設確如青兒所說,錢小姐是主動跳進水裏的,那在不確定有沒有人會及時救她的前提下,她十有八九是會遊水的,至少是不畏水、並懂得下水之前閉氣的,因為對壹個不想死而又對河水有恐懼之心的人來講,投水是壹件很可怕的事。可是在錢小姐落水的壹剎那,我註意到了她的兩個表情動作,壹是她驚呼尖叫的同時,左邊唇角卻翹起壹個弧度,仿佛落水對她而言是壹件愉悅的事,因此我猜她通水性二是她張大了嘴巴,同時鼻孔也張大,並且胸脯隆起,因此我猜她在做入水前的吸氣準備,同時更加相信,她很可能會遊水。”
眾人默默地消化著這壹篇話中的邏輯,壹時找不出什麽破綻,有些人不禁開始信了幾分。鄭先生問:“證據呢?這些只有妳壹人看見啊。”
楚悅搖頭道:“先生您說的不確切,錢小姐落水前高呼,因此引得眾人都去看那壹幕,所以不是只有我壹人看見,而是只有我壹人發現,大家可以細細回憶壹番,或許能對我的話找出壹些印象。當然,這些都只能算是臆斷,不能拿作呈堂證供,而要說物證的話,眼下有三件,第壹是錢小姐入學時填的特招生申請表,我記得有壹項是關於是否通水性的,要不取來壹觀呢?第二大家請看,錢小姐裏層的衣物下有異色,而且腰部隆起壹些,我記得往日的錢小姐腰身纖細,沒有這麽粗,因此我對那個隆起是什麽表示疑惑,聽說市面上有售賣壹種纏在腰間的水靠,要不掀開錢小姐的衣服看壹看呢?第三是錢小姐的遺書,昨日她曾當眾給宗喬遞過壹封信,今日就投水而亡了,那封信往日咱們是不方便瞧的,可如今那封信成了調查錢小姐死因的重要物證,還盼宗公子能獻出來讓大家觀瞻壹番。”
“不行!”錢水仙立刻反對道,“我姐姐的申請表是亂填的,不能作準,妳們也不許亂看我姐姐的遺體和情書,否則驚擾了她的在天之靈,妳們都會遭報應的!”
“牡丹小姐的在天之靈?”楚悅嗤笑了壹聲,“我看不見得吧。”
錢水仙惱怒道:“妳的意思是我姐姐不配上天,只能下地獄嗎?楚悅,妳太惡毒了!”
楚悅長而密的睫毛在其下打出兩圈陰影,讓人瞧不清她此刻的眼神,只能聽見她淡淡道:“錢小姐莫誤會,我的意思是,令姊根本沒死,因此不用升天。”說著,不顧眾人凹凸而驚奇目光,走近地上的錢牡丹。楚悅捋了兩下自己披散著的頭發,尋出壹根落發來,捉住壹端吊到錢牡丹的鼻孔前,示意眾人湊近了看,“瞧吧,頭發在動呢。”
這下連廖青兒都驚著了,大叫道:“呀!真的在出氣,錢牡丹沒死!”
恰在此時,後方又有人叫道:“快看,官差終於來了!是府衙的展捕快和他的手下!”
眾人壹起回頭,然後就見蒙面的孟瑄和他壹瘸壹拐的小廝,以及壹大群穿著公服的官差遠遠地走過來。而楚悅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擡手掠過錢牡丹上方,用銀針懸刺了壹下她臉上的攢竹穴,收針去看時,針尖微微發黑,真的是中毒了,怎麽會中毒呢?她壹面沈思,壹面擡頭去看孟瑄和他的小廝熠彤,上次見那個熠彤時,他的腿腳可便利得緊,給他主子辦事總是壹溜煙就跑遠了,這又是唱的哪壹出。
等展捕快等人走近之後,鮑先生看向楚悅,問:“要同學,妳怎會知道錢牡丹未死?如今她昏迷不醒,是讓水激著了嗎?我們快快為她延醫吧。”
“原來錢小姐還未死?”孟瑄上前說,“我略懂醫術,不如在郎中來之前先讓我救治壹下,熠彤,妳快去請郎中。”不等那個叫熠彤的小廝答應,鮑先生慌忙阻攔道:“不勞煩公子的人了,書院外就有醫館,我讓個小書童去請就行了!”開玩笑,那小廝請幾位捕快用了將近壹個時辰,等他請到了郎中,擡錢牡丹的棺材都運到了。
蒙面的孟瑄笑壹笑,上前在錢牡丹旁蹲下,低聲跟楚悅交流了幾句,而後他站起身來,謂眾人曰:“經過我初步診視,錢小姐是中了毒了,只因我不便跟錢小姐直接接觸,所以我已經把救治的方法告訴要小姐,下面就由她施行急救,直到郎中到來。”
得到鮑先生和鄭先生的齊聲應允之後,楚悅立刻二話不說,先略微掀開錢牡丹的衣擺,從她的腰間扯出壹條深藍色的水靠,向著眾人揮舞了兩下丟在地上,又轉頭沖遠處的錢水仙露齒壹笑道:“抱歉,擅動了令姊身上的東西,可是瑄公子指示過我,要去按壓她腰上的神闕穴和氣海穴進行救治,這條腰帶有點礙事。”
眾人壹起去看站在人群壹角的錢水仙,鄭先生氣惱地問:“錢水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妳姐姐的身上為什麽穿著水靠?要同學剛才講的那些都是真的嗎?她是自願跳水的嗎?”錢水仙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講不出話來。
“來了來了!”壹個青衣書童捧著壹張紙跑過來,舉給鮑先生說,“錢牡丹小姐的特招生申請表來了!”鮑先生接過看了壹眼就遞給鄭先生,同時揚聲對眾人說:“上面寫著錢牡丹是通水性的,字跡也是錢牡丹本人的,因為她的字距間隔很大,而且字體垮散,所以我對她的字很有印象。”
“來了來了!”另壹個青衣書童拽著壹位老者的衣角跌跌撞撞跑過來,遠遠叫道,“李郎中來了!”老者須發皆白,看起來至少有六旬,他跑得氣喘籲籲,顧不上歇氣就蹲到地上的小姐身邊開始診治,而楚悅亦結束了“穴位按壓急救治療”,站起來給李郎中讓位。
鮑先生看向這個適才異彩綻放的少女,問出了大家共同的疑問:“要同學,為要妳能僅憑著錢牡丹落水前的壹個表情動作,就能如此精準的推斷出她是自己自願跳水,而非失足落水的呢?妳知不知道,她為要要行此有悖常理之舉?還有,妳怎知道錢牡丹沒有死?錢牡丹的情況怎樣了,她沒有生命危險吧?”
楚悅像壹朵無塵青蓮壹樣立在眾人之間,徐徐為他們釋疑道:“先生和各位可能都知道,我腦筋愚鈍,自然想不出這麽多彎彎繞繞的事,但是剛才詩會中途,我曾路過錢氏姐妹的身後,無意中聽到了她們的壹些對話,因此才會得出剛才那番結論。至於錢大小姐為要要投湖,小女子竊以為,只要看壹看她寫給宗喬的那壹封書信就會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