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期还朝?”谢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云里雾里迷茫着,“儿臣没有听说父皇要二王兄还朝,而且当年二王兄犯的罪过太大,事情又闹得人尽皆知,根本翻不了身的。” 叶贵妃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她几近吐血,身体颤颤巍巍地前后一晃,气得直拍桌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成王败寇你懂不懂,笔在史官手里,嘴在别人身上,你能管得着吗!未雨绸缪你懂不懂,等到他真的回来什么都晚了!” 谢朗这才听出叶贵妃言外有意。 老实说,对于谢期这个人,他心里也十分忌惮。当年他的兄长还未离世,在朝上与先太子和谢明斗得你死我活,一个个跟斗鸡眼似得。那时候他为兄长出谋划策,没少落了谢期的圈套,有些事情到现在想来后背还直冒冷汗。 这个人绝不能再回来了! 不过,谢朗心底仍有一个疑问,“母妃从哪里听得消息?父皇果真有这个意思?” “没有,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京城里哪个还认识谢明。”叶贵妃撇出一个轻蔑的笑,把事情如实说了,“我今天去明辉殿听新敏提了谢宽一句,这才想起他们一家子。” 她往前靠近一些,抓住谢朗的手腕,谆谆道:“谢期这个人,就算是回京了一时半会儿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我怕得是他的那个好儿子。谢期举家离京的时候,谢宽还是个七岁的孩子,不足为惧,可是如今谢宽已经十三了。一个能言善辩的小伙子,比起一个刚落地的奶娃娃,岂不是更能讨陛下欢心。儿啊,谢期这一家子不能留,绝对不能留!” 谢朗敛眉想了一会儿,终于在记忆中扒拉出一个脸庞稚嫩、气质稳重的幼儿。 他对这个孩子的印象并不深刻,那时候他一门心思扑在政事上,对这群半大孩子根本不怎么上心,唯一记忆最深的是在谢宽五岁的时候,在御花园内当着四位尚书大人与陛下论法,得陛下赏了一支朱笔。当时他并不在场,还是听他兄长转述,而且在言语间听他多有艳羡。 一直以为谢期是一个可怕的人,没想到现在还要忌惮着他的儿子。 谢朗苦笑,“母妃是想趁着现在……”他立掌为刃,隔空向下缓缓切下去。 叶贵妃点头,乌云间的流苏盈盈一荡,发出悦耳的响动,“儿啊,你现在对上谢明,本来就不占优势,要是再来一个谢期搅和,迟早要败的,不如先下手为强。你记着,有没有势力不重要,有没有儿子现如今也不重要,能活到最后的才是最大的赢家,明白吗?” “儿子明白的。”谢朗受教,“可是现在无缘无故地,该如何下手?谢期是离开了京城许多年,无人记得了,但他毕竟背着那样的案子,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惹来关注的。先太子薨了这么多年,陛下又看重子嗣,这件事情得手容易,脱身却难。” “这又有什么难的。”叶贵妃抬起凝霜皓腕,轻抚着有些松动的发髻,把一支步摇慢悠悠地往里一推,轻飘飘说道,“人食五谷,谁还没个七灾八难。谢期是个被贬谪的皇子,抑郁不得志,再加上曜城偏远荒凉,气候恶劣,病死在那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朗还是有些犹豫,“这个时候,宁王府刚添了儿子,曜城那边就出事,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 “你管这些做什么。别管刻意不刻意了,他人死了就皆大欢喜了,反正也赖不到你的头上。要知道,就是因为全天下都知道宁王府新添了儿子,所以谢期和他儿子一出事,谢明的嫌疑最大。到时再让人给陛下吹吹风,他谢明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若是能一石二鸟,谢朗自然是求之不得,只不过这样风险太大,一不留神就引火上身了。相比之下,谢朗还是比较喜欢中规中矩一点的方法。 “曜城不远就是熙州了……”他思忖片刻,低下头轻声说。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叶贵妃还是敏锐捕捉到了只字,略一思索,便清楚了谢朗的意图,“我听说这一回疫病,熙州也是重灾区的。只不过位置不好,药材又紧缺,陛下都顾着吴州去了,无暇理会此处。如果这个时候,他们一家得了病……” 母子二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儿臣即刻着人去办。”谢朗性急,立刻就要往外走,叶贵妃却在此时拦住了他,“别慌,我话还没说完,还有事情要交代你呢!” 谢朗只好停下来,垂手听训,“母妃请讲。” “你也不要总顾着朝堂上,有些事情不是都可以在朝堂上解决的,也要适时分些心思出来。”叶贵妃又重新拉着谢朗坐下,并亲自续了一杯茶。 谢朗瞪着眼睛想了想,眼底又浮现出一片茫然,“后院的事情,以及与各府家眷之间的来往,自有王妃帮忙打理,也打理的十分不错,并不需要儿臣再令费心思了。” “我知道,我对荃蕙一直很放心。”叶贵妃把原本要给谢朗的茶水悉数泼到地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荃蕙出面就可以的,你也得多上点心。比如现在,你就得让荃蕙与新和跟明辉殿的那位多多来往。” “与新敏多来往……新和一直与新敏来往的很好啊。” 叶贵妃听到这话,内心已然如古井无波,面无表情地解释给他,“以前是她们姊妹俩关系好,往后可就不一样了。小郡王没了,谢明又不待见新敏,她现在是孤立无援。依我看,谢期的事情就是她向我们示好的一个信号。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往外推,只能拉拢她,把她划到□□的势力之内。” “一个瑞星的名声,抵不了什么用的。”谢朗目光认真而执拗,“这些事情都是骗人的,只能拿来骗一骗愚昧无知的百姓。事在人为,如果仅凭一个瑞星就能换来四海升平,当年先太子怎么会出事,母妃万万不要被外人花言巧语蒙蔽了。咱们还是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不必刻意亲近,也不必着意疏远,顺其自然就好。” “你以为我在意的是她瑞星的名声?”叶贵妃深深吸了一口气,“若是没有魏家那十五万的兵权,哪个在意她是死是活!你外祖父门生遍布四海,士林之中我不担心。可是就算你在士林里再负盛名,军政大权抓不住,一切都是空谈。眼下就有一个绝妙的机会,你可别傻到往外推!” 虽然内心想着自己的儿子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但直觉告诉她,这也说不准。 “母妃,新敏一个姑娘家,既不领兵,又不掌权,我拉拢她做什么,直接去找魏家的当家人就是了。新敏新和还都是孩子,她们姊妹间愿意怎么处都好,我们做长辈的就不要掺和了。” ………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