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亮了,天色昏蒙蒙的,扑在秦旭身上的人熬过了蛊毒发作的高峰期,浑身汗津津的,两人仿佛刚从水中出来一般,衣物都湿透了。
秦旭单手搂着怀里蜷缩成团的人儿,左肩残留着一串红艳的牙印,流出来的血染红半边肩头,他却不觉得疼,眼眸望着落败的庙顶,隔了片刻转向旁边摆放的半尊佛像,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北唐的男儿自幼恪守礼教,奉忠诚为准则,非亲非故不得过分亲密接触,除非他自己愿意。
秦旭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辈子估计都逃不开殷婳这个人了。
可她是出身高贵的皇子殿下,而他只是一介山间匹夫,怎能般配?
夜雪消停,东升的冬日驱散了空气中的寒意,怀中之人有苏醒迹象,秦旭收回发散的思绪,轻轻把手从殷婳脖颈下抽回,起身再解开一层外衫盖在她身上,穿着单薄的两层里衣,捡了一块空地坐着处理大大小小的伤口。
殷婳辗转醒来时,秦旭正守着火堆烧热水,破庙里有些废旧的陶罐,恰好用来盛水,再用几根粗壮的干柴把罐子架起来就能烧热水了。
秦旭双手握着一条树枝,琥珀眸中倒映出簇簇火光,五官留着少年稚气,却没有十四少年该有的天真烂漫,额首稍稍埋低,神情显得阴郁孤冷。
殷婳撑起身子,休息了几个时辰,力气恢复了大半,勉强能提起精神,面色也比昨晚健康多了。
闻见动静,秦旭抬起头来,动了动身子,又顾及到什么,重新坐了回去,干涩地问,“好、好些了么?”
殷婳盘腿坐好,没回答他的问候,缓了一会儿,神情不明地说,“此处不可久留,把火灭了,马上离开。”
秦旭把树枝戳进火堆里,十指慢慢蜷缩成团,须臾松开,复又攥紧,头低得越发低,表情都埋在阴影里。
殷婳捡起秦旭的外袍和外衫衣,寒潭般的眸凝滞片刻,随便叠了两下,将其放在一边,垂首整理微乱的衣衫。
“莫要磨蹭了,赶紧穿衣服。”
温温和和地催了一顿,不见秦旭反应,殷婳皱紧眉头,抓起衣服扔过去。
秦旭被衣服蒙住脑袋,身子僵了一下,抬手把衣服扯下来,一言不发,闷着头往身上套。
殷婳理好衣衫,起身四处找了一圈,最后看向秦旭,“我的发冠呢?”
“不知。”秦旭套上外袍,站起身拴腰封,语气淡淡的。
殷婳眉头皱得更紧,几步走到秦旭面前,“你真不知道?”
秦旭抬眸与她对视,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许是昨、昨晚,路上,丢的。”
殷婳盯着他,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豺狼表情,但许久不见他有半分心虚症相,殷婳姑且信他一面之词,转身朝大门走,顺便从袖中掏出几缕银线绑发。
手腕忽然被秦旭截住,不等她反应,秦旭把她带回去,“先清理、伤、伤口。”
他特意冒着危险寻水源烧水就是顾着殷婳的伤,水烧好了自然不能浪费。
殷婳撇开他的桎梏,“先赶路。”
秦旭再次将她双手擒住,任她如何抽动都抽不出,倔强地看着她,仿佛在告诉她,如果她不答应清理伤口,老天爷来了都别想他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