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又过了个把月,来到了大寒时节。
一年中最冷的日子里,大街小巷都在为同一件事情而兴奋着。
岁末,益州即将迎来一份罕见的双喜。蜀门大户刘家与王家将在除夕夜举行大婚典礼,甚至,他们还计划在主街上大摆长席,宴请四方百姓共贺新婚。
明面上,街坊邻里都期待这个排场阔绰的婚宴到来。但私底下,针对王家二小姐的讨论依然经久不衰,不肯停息。从街头至于巷尾,王明珞的“传奇”就连三岁孩童都能流利诵读出一套短诗——
“王家有明玉,
爽朗性子激。
把酒邀瓦市,
敢把刘家欺。”
刑润知淡定地从笑念诗句的孩子身旁经过,穿行几个街角,终于来到山大人的宅邸。
他拧开宅内一处旋钮,开启石板走入地窖。
这个地窖已经被改造成牢房,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刑具。
“山大人,润知招待得可好?”看着室中囚禁的中年男子,邢润知故意打招呼。
两人之间隔着一盆通红的炭火。铁烙插入其中,地下温度并不寒冷。
“哼……你不必再费力气,我是不会说出他的下落的。”山大人从容不迫,硬着骨气道。满身伤痕好似无痛无痒一般。
他茕然一身,无所畏惧。更何况那个人早已被他秘密保护起来,刑润知休想从他口中套出任何消息!
“山大人果然是陆绅的好帮手呢!”刑润知并不意外这个回答,钦佩地点点头,又道,“不过是转瞬的对视,就能与他配合得天衣无缝。他假装跳崖,你就第一时间上前把钩索拨掉,还找来一具伤痕相近的尸体滥竽充数。山大人行|事之快,润知不得不佩服啊!”
“……”那又怎么样,不还是被你察觉了。
山大人紧撑腰脊,不说话。
当他被囚禁在自家宅院,他就清楚了刑润知为何不从一开始便拆穿他的理由。这个人只是想假借他的被囚,引诱陆绅前来搭救,让陆绅主动暴露行踪而已。
给予陆绅逃脱的希望,再亲手铲灭之。刑润知这份心狠手辣的慈悲真是让人毛骨悚然。不过幸好,陆绅已经被他……
山大人停止思索,不想被刑润知抿出真实想法。瞧着刑润知平静的眉眼,突然问道:“你为何要杀老庄主?又为何嫁祸陆绅?”
虽然他已被囚禁在此地多日,可是刑润知本人并没有来过。既然这一次能亲自过来,想来是对他的耐性全部耗尽了。
“……知道原因的人,都死了。”刑润知说着,翻了翻面前的烙铁,有炭灰飞扬而上。
“呵,加我一个如何?就算我死,至少我要死得明明白白。”山大人无畏地挑衅。
他死了,陆绅才会更安全。
“……”邢润知岂会猜不出山大人的心思。
五年以前,陆绅是真心把他当做兄长。而陆放,更是倾力教导他,除了对外隐去身份,他不差陆绅任何东西。
而这样子的他竟然会处心积虑地毁掉陆家的一切,在山大人看来是个无解的谜吧?
“山大人是在陆绅出生后聘入璇玑山庄的,难免不知道很多事情。比如说,我的母亲。”刑润知这样答复道,低垂羽睫,隐去满目星痕,不愿山大人察觉到他的细微情绪。
无论陆放是否刻骨铭心,刑润知永远都不会忘记母亲临死前的话——“替我报仇……”
替我报仇!
替我报仇!!
替我报仇!!!
就像是种在脑海中的魔咒,不断地发芽,生长,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