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以后,汴京所有贵女都会知道他们侯府多了一个貌美的六姑娘,虽然没什么出色的,但却是他们永安侯府几个姑娘中长得最美的。
气死了,气死了,乔泠菲气得脑袋都快冒烟了。
“你别跟着我了!”乔泠菲怒声说,“滚回你的汀兰院去,别在我眼前碍眼,我看见你就烦,没用的东西,你能干什么?”
乔泠鸢并不反驳,倒听话地点了点头。
“我这就回去。”她低声说。
落下话,她转身就走,乔泠菲看着她走远,郁愤地长呼出一口气,转而进了花厅招待客人喝茶吃点心。
侯府的花厅是内院专程用来接待女客的,而汀兰院在内院偏角,从花厅到汀兰院若从侯府荷塘上的木桥走,便能抄一段近路。
乔泠鸢在香火惨淡的井云寺待了七年,早习惯清清静静的周遭,今早猝不及防地被一众大小千金叽里呱啦灌了两耳朵毫无营养的乱七八糟的话,早就不耐烦了。
乔泠菲嫌弃她木,她还嫌弃乔泠菲赶她赶迟了。
府里的人都在花厅和外院忙着待客,荷花早就枯萎的荷塘冷风萧瑟,能吹得人直打哆嗦,乔泠鸢搓了搓手,忽然瞧见木桥上一个熟悉的人影。
黄妈妈今日也穿得体面。
着一身玫红绣芙蓉花的褙子,看着十分喜庆,若是突然一脚蹬了天,还能直接当成寿衣穿进棺材里,乔泠鸢顿住了脚步,轻轻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四下无别人,她抬头望了眼天。
雪早就停了,冬日无阳光,是个阴天,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弯腰捡起脚边的一颗石子,她纤白的手指拢在宽大的袖中,指尖一动,石子便从她的指尖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石子精准地打在黄妈妈的膝盖上,路面尚且湿滑,黄妈妈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发胖的身子朝一边歪倒,栽进了结冰的荷塘里,将冰面砸出一个大坑来。
黄妈妈今儿早上起,眼皮就一直跳,跳得她心神不宁的。
她原是在葛云华身边忙碌,但是身体未好,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被葛云华暗暗瞪了好几眼,桂妈妈让她回去加件衣服,她确实觉得有点凉,就临时回了汀兰院。
这往来一路,她都心神不宁的,竟真的就出事了。
黄妈妈沉进刺骨的凉水里,什么都来不及想,只一个劲儿的拼命挣扎,然而她不会水,荷塘里的水太凉,她身上的血液好像转瞬就被冻住了。
黄妈妈张大了嘴,想要呼救,冰水却咕噜噜地不受控制地疯狂地灌进了她的嘴里,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黄妈妈的四肢逐渐僵硬,很快就停止了挣扎,像条死狗一样慢慢往下沉去。
乔泠鸢正满意着,忽然看见木桥的那头缓缓走出一个人来,那人着一身白衣,身上披着白狐披风,宛若是从雪山之巅幻化出来的精怪。
乔泠鸢忽然大喊:“救命!有人落水了!”
荷塘附近的几个家丁听到呼救声,飞快地跑了过来,乔泠鸢指着冰面上的大炕,惊慌失措道:“黄妈妈,刚刚黄妈妈掉下去了,快救人!”
冬日的水有种刺骨的凉意,根本不用真的跳进水里,都能感受到凉水刺入身子骨里的透心凉的难受,几个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脸殷切地望着别人。
都希望有人勇敢地站出来,帮他们抗下这个担子,承担凉水带给他们的难以承受之重,而就在他们耽误的功夫,那荡漾的水面上,黄妈妈最后一片衣角也沉下去了。
乔泠鸢震惊:“你们,不救人吗?”
“我去!”终于有个家丁站了出来,将身上厚重的棉袄一脱,顶着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咬牙跳了进去。
乔泠鸢道:“黄妈妈身子略胖,他一个人救不上来吧?”
“噗通——”
“噗通——”
有了领头的,其他的家丁们怕出事,又有乔泠鸢在提醒他们,家丁们也怕担责任,接二连三地跳了下去欲要捞人,这样就算真的捞了个死人上来,他们也尽力了。
主子们也不好惩处他们。
家丁们下水的下水,搭手的搭手,忙成一团,乔泠鸢的目光越过他们,瞧向站在木桥那端的男子,他还站在原地,白狐披风的边角在熹微的凉风中轻轻晃动。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乔泠鸢心虚地手心冒汗。
她不知道他在暗处看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但显然她不可能认为,这人是个“耳聋眼瞎”的,乔泠鸢拢在袖中的手指用力地拽紧,抬步朝他走去。
到了近前,她轻轻一敛衽,道:“这位公子,可是迷路了?”
那人别有深意地打量着她,忽然答非所问道:“我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