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黑衣塘骑(2 / 2)失忆后我和宿敌有崽了首页

贵人府邸用的是熏了香、去了烟的好蜡烛;寻欢作乐的场所,近年风靡“檀女烛”,其烛身雕成了顶着烛芯的仕女,燃烧时,蜡油滴下来,犹如偏偏起舞,还散发出檀香味,被视为风雅。

风雅就得昂贵一点,且一根只能烧小半个时辰。烧剩下的直接扔,不能留着第二天用,以免“残花败柳”玷污了贵人的眼,败兴。

这样算起花销,酒楼的雅间里,夜谈一晚要烧小十两银子,大一点的天字间还要更多;画舫烧一夜得百两银,毕竟游湖得有些光亮。

瑞王府用的也是这个,顾铎拿着玩过,仕女雕刻得栩栩如生,非常漂亮。瑞王见他喜欢,还送过他一箱,里边少说能有百十来支。但顾铎嫌麻烦,不喜欢点这需要经管的玩意,更偏爱油灯,看够了就收起来了。

而青楼楚馆之类的、玩着玩着得熄灯的地方,花费也不见得低。他们的蜡烛里还藏有别的玄机,加一些秘制的催.情方子,有时一支就能抵得上五六两银。

所以京城地砖上的光,也诚然是寸土寸金了。

可出了京城,晚上没那些照明的物件,也并不至于伸手难见五指。郊外有星光,还有月光,银白色地洒下来,不璀璨夺目,却看着舒服。

顾铎巡逻完一圈,坐在土堆上数星星玩,忽然听到有人问:“你怎么在这。”

这声音仿佛按下一枚开关,四仰八叉的陆小将军瞬间坐正,有点矜持地看向虞知鸿,回答:“我守夜。”

虞知鸿:“……现在并非聚众议事,你不必紧张。”

武将没文臣的讲究多,大家议事商讨,本来随心所欲,聊到热火朝天时,连踩凳子的都有。但有上次面圣的前车之鉴,虞知鸿怕顾铎适应这样的做派,往后不好纠正,回去也正经不起来,便时常耳提面命。

顾铎看见他,放松都不太松得下来,别别扭扭地腾出半块地方,问:“你呢?坐会么。”

虞知鸿便坐到他身边,行走间,露出了藏在身后的一小坛酒。

他是从军营门口方向来的,顾铎奇道:“你出去买酒了?”

虞知鸿含含糊糊地应了,顾铎探头探脑去看:“这是什么酒,好不好喝?”

虞知鸿说:“应该不错。”

顾铎设立休息日那会,还没什么私心,纯粹是看张全王誉爱喝酒,不少军士也都惦记这口。后来跟大家一块喝了两回,他才发现这玩意不错,进嘴辣喉、酒后快意。

虞知鸿的这坛子酒大概刚刚从酒窖取出,上边还带着醇香味。顾铎闻着馋了,忍不住一直看:“应该?你以前没喝过么,那怎么大晚上跑出去买。要是想喝,我记得厨间里就有。”

“非休息日不得饮酒。”虞知鸿道,“从前行军路过,我曾去买过。”

顾铎问:“你以前不是在军营禁酒么,原来你也偷偷喝酒。”

虞知鸿顿了顿,道:“买给别人的。”

军营禁酒,连主帅自己都不破禁,这又是买给谁的?其中必然有些往事。顾铎不再追问,继续数星星,只是总忍不住偷偷瞄过去。

他的小动作太明显,虞知鸿叹了一声,说:“等到休息,你可以叫上王誉他们,来我这喝。”

顾铎颇有点得寸进尺地问:“不叫行不行?就这么一点,我怕你抢不过他们两个。”

他分明是怕自己没得喝。

月色朦胧,这馋嘴的模样让虞知鸿露出笑意来,说话带了鼻音,声音显得有些温和:“嗯,可以。”

一样的腔调,放在瑞王嘴里,顾铎恨不得抽他以解心里的鸡皮疙瘩,放在虞知鸿身上,却像小花毛茸茸的尾巴梢划过。

顾铎没来由地不自在,觉着自己沾了一身猫毛一样,离虞知鸿远了点:“那你可藏好了,别被他们发现。”

就算发现了,王誉和张全也没那个管贤王殿下讨酒的胆子。虞知鸿说:“好,发现也不给他们。”

顾铎问:“那你怎么给我喝,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我以前去买东西,一样的钱,老板总能多给我拿一些。”

虞知鸿:“……是。”

“哦。”顾铎道,“差点忘了,你还要睹我思人来着。”

虞知鸿无言片刻,忽然问:“你不介意么。”

顾铎没听懂这没头没尾的话:“我介意什么?”

“只因和别人长得太像,你就被送上战场。”虞知鸿一字一句道,“我对你如何,或许都并非真心,而是借你寄予旁人。”

虞知鸿也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故意将自己最不可告人、又司马昭之心的心思拎出来抽一顿,他把分明能委婉出千百种方法的话,按着最难听的法子说出来,好像不惮于伤人伤己。

他如同手持一柄双刃剑,可顾铎偏偏是个拿刀划着玩都不留痕的,什么都没觉察出来:“我介意这个干什么?你们因为别人而对我好,那不是我占便宜了么。要介意,也是那个人介意嘛。”

虞知鸿默然。

“你怎么不说话了?”顾铎心虚地用手指节蹭了下鼻子,“我说错话了?”

虞知鸿这才说:“没有,只是有点困了。”

他的心事,“陆小七”不会介意,他的顾铎也不会介意了。

压根不在乎的人,当然什么都不介意;已经离去的人,也并没有留在人间的魂灵。只有沉湎旧事、还想把余生统统投进去的人,才会没完没了地捏着心头上那二两肉,徒生妄念,沦于其中。

顾铎道:“困了就回去睡?我送你啊。”

虞知鸿说:“不必,你也早些休息。”

顾铎看着虞知鸿离开,转过弯了,确认不会再杀个回马枪来,才再次仰面朝天地躺在土堆上。

他美滋滋地想:“我要有好酒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