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鸢勾手时摸到手里的短刀,特制的刀柄像雕着小石子一样磨人——这是用来防止力气太大或者血沾了刀柄时刀脱手的,还是他哥在她十二岁生辰那年亲手做来送给她的,用的是北疆最好的料子。
背靠在石桌上,楚鸢扣着棋子,眼前光影模糊——
“咳咳咳……”
昏暗的房间里,浑身是血的女孩从噩梦里惊醒,警惕地四处观望,最后目光落在站在窗边的男人身上,即刻抽出身上没有丢失的短刀。
“可算醒了。”迦楼罗还是那副鬼面具夜行衣,听到声音转身看人,在女孩震惊转为暴怒怨恨的目光里玩味一笑,摘了面具,“戎厌黎,罗刹刺客迦楼罗,你哥我杀的,你命我救的,想报仇就跟着我学……哦,对了,我不会手软,在学成之前不要想着杀我,小命没了可就没法报仇了。”
迦楼罗看着小崽子手里的刀,嗤笑一声不以为然:“这笔帐,小郡主算的明白吧?”
……
“呕——”女孩攥着单薄的外衣,被剧毒逼的浑身剧痛难耐,干呕不停,配解药的手不停哆嗦,而树下的人似乎冷眼看着,手里却暗藏着一颗解药。
这样的画面每天都在上演,每顿饭都要小心,直到十四岁那年她开始学会不动声色地在迦楼罗碗里下毒——她没指望能把人毒死,但是被打死也好,她自暴自弃地觉得可以去陪爹娘。
可迦楼罗只是诧异了一下,忽然笑起来用筷子指着女孩对阿修罗说他徒弟出息了,破天荒地许了她休息一天,自顾自吃了解药。
后来吃饭下毒就成了习惯。
……
乱箭流矢里男人一把扣住女孩脑袋,自顾自抗下一箭,即使虚弱还是带着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楚鸢撤退,血流了一路,发高烧躲在山洞里甚至伤口感染流脓说胡话。
楚鸢握刀要趁人之危,但迦楼罗只笑了一下,俊秀的面容苍白,有些脱水了还管不住嘴,虚弱的只听轻轻言语:“哥,我收的徒弟不认我,小崽子只记恨我……明明我和当年的老刺客一样教人,我还打了槃多婆……叫他欺负我徒弟,娃崽子都不敢看活老鼠了……
“哥……我对不住她,可我真拿她当徒弟养的,”他认错了人却依旧喃喃低语,神色几分委屈,“我……我想听她叫我师父,可我又没……没资格开这个口。”
楚鸢看着他,神色未变却弃了刀。
等迦楼罗再次清醒他已经在罗刹的那间小破屋里,女孩端了碗粥给他。
温度正好,没毒,只有补血的中药。
……
也不是三个,楚鸢心想,我还是有点良心的。
棋子落下,闲绪一扫而空,楚鸢看着石刻棋盘步步打算——
刺客养小鬼,卖命的事情哪有人真的会诚心诚意,每个小鬼都是孤儿,成为刺客挂了牌就得服用“离人愁”这种毒药,而且解药的配方只有总部的天魔有,分部每半年都要从总部拿解药,不多给,没存货。
吃了毒药是罗刹的人罗刹的鬼,为罗刹卖命,永远逃不开这个组织。
但万事总有例外,比如从屠杀中活下来的小郡主,再比如……青出于蓝胜于蓝,已经研究出解药的楚鸢。
楚鸢笑了一下,不由得想到成功那天戎厌黎刚巧偷回来一只烤糊的老母鸡。
其实回头看过去,小郡主家破人亡被迦楼罗救下,针锋相对那几年戎厌黎却是真的变着法给她补身子,虽然教人的方式非常欠揍,嘴上也丁点不饶人,什么难听说什么——以至于楚鸢接受他的时机硬生生拖后很久。
高兴事转头忘,楚鸢眸中厉色一闪而过:罗刹刺客这么多人,可不仅仅是三个——她要就要组织里全部的人头。
毕竟这乱葬岗最不缺埋人骨头的地方。
“咕咕咕——!!”
天空突然爆开一声凄惨鸡叫,楚鸢愣了一下,阴暗念头纷纷被炸走,紧接着就听见有刺客大骂“偷鸡贼”,喊着“畜生!还我下蛋的母鸡”,一片鸡飞狗跳,栅栏“哐当”一脚被撞飞,被楚鸢怼进去的木头也“嗖”地飞了出去,一只非常胖且非常眼熟的老母鸡扑腾腾从天而降。
本能抓住不明物体的楚鸢:“……”
狼崽子和母鸡大眼瞪小眼。
“哎呦徒弟你傻愣着干嘛?!”戎厌黎叽叽喳喳,活像装了个铁声桶,着急忙慌且兴奋地喊,“快把这傻鸡宰了,今晚咱们就有汤喝了!哎,我看见阿修罗了!!”
戎厌黎更加兴奋,直接跳起来喊:“哥!哥!!快帮我拦着槃多婆这二傻子,他抢咱家母鸡!!!”
楚鸢:“……”
楚鸢看着手里这只傻鸡,无奈地扶额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