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乙脸色稍稍一僵,还是奉承着笑意送他们出去。
程黎已经去了车上等着,看起来是要充当司机了。
江鹊跟在沈清徽身边,会想到那几个大人物对沈清徽的恭敬和用词,心下这会大抵也能猜到沈先生的地位,心里也是有那样一点空空的。
他们之间,好像云泥之别。
只是又想到刚才那人说的什么沈先生发火,于小姐……
江鹊是没法猜的,出去的路上悄悄看了一眼,沈清徽的脸色没太变,看着挺正常的。
“喜欢吃那荷花酥?”沈清徽偏头问了她一句。
“还……还好……”想到是什么国宴师傅,江鹊只觉得那应该更像金坨子。
“喜欢的话改天我找了来给你做,”他哼笑一声,“别人找的,总归是不放心。”
只是很随意的一句话,却好像是说出一些平日不会说的话。
江鹊根本不知道沈清徽的生活是怎样,在她的眼里,沈先生是儒雅有学识,待人礼貌温和,从来不知道沈先生发火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这一句话,是否又意味着他很难相信别人?
出来的时候,程黎给他们拉开车门,自觉一句不多问。
沈清徽在上车前想到,晚上的时候江鹊好像只惦记着要去巴黎皇宫打扫卫生,饭都没怎么吃好,于是在上车前,沈清徽问了她一句,“饿不饿?”
“还好……”
“回了家,可没零食给你垫肚子。”沈清徽故意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江鹊一抬头,对上沈清徽含笑的一双眼,是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小声问,“不耽误您时间吧……”
“耽误什么,一晚上的时间。”沈清徽笑着说,“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江鹊还真有点犹豫……吃上,她从来都不挑。
不到十点,沈清徽倒也不太急着回去,问江鹊明天要不要上班来着,江鹊摇摇头,说自己腿受伤没好,短期应该不会有什么安排。
沈清徽看她有点选不出来。
他平日去的酒店和馆子估计这姑娘也吃不惯,不过想起某回饭桌上,一老总说自己那二十多岁的女儿就喜欢吃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花里胡哨的小吃,还说起了一条街。
年轻的小姑娘应该会喜欢,沈清徽想到了那条街在附近,倒是也不远,正好走着过去,也就当茶后消食了。
沈清徽跟程黎说了一声,去那边街口附近等着。
程黎答应下来。
“走吧,带你去走走。”沈清徽对江鹊侧了侧头。
江鹊赶紧跟上去。
晚上十点多,人行道上的行人依然不少,尤其是附近有个地铁站,可能是刚停一站,出口那边涌出来不少的人。
淮川是个一线大城市,外来人口占了三分之二。
迎面来一拨人,江鹊只垂着视线胡思乱想,冷不丁手腕被捉住,然后往旁边带了一下。
江鹊还没反应过来,脸颊蹭在了沈清徽的衬衫上,这才看到,是有人拖着行李箱匆匆赶路。
“当心点,看路,”他拉着她的手腕看了看,“没撞到吧?”
“没……”
清冽好闻的檀木香一下钻进鼻腔,融合一点淡淡的酒味,成了另一种诱惑的禁欲系高雅。
江鹊撞上沈清徽的视线,那样一双深邃的深琥珀色的眸子,像皎洁神圣的月光。
人间的情|欲,好像与他不沾分毫。
——也正是与他短暂地对视的这一秒,江鹊心里忽然有点更难过。
他的生活、他的阅历,她连几百分之一都不能与之比拟,可他却偏偏用那样温柔的语调跟她说话,那样小心地照顾着她的心绪。
有时候,也让江鹊以为,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自己只不过离他近一些,就妄想这种温柔是仅仅对她。
这样冒出来的一点妄念,让江鹊无地自容。
人潮散去。
马路两侧的路灯温暖落下一束束光,马前面是一个红灯,车流停住,可纷乱的声音没停住。
沈清徽静默了几秒,低头看着江鹊。
细细一截手腕,见到他时,眼睛里也有了一点清亮的光。
沈清徽这三十五年,泡在沈家这个大染缸里,跟单纯远沾不上一点关系,与其说是他儒雅谦逊,倒不如说是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圆滑淡然的态度,让谁都抓不住把柄。
人生已经过了近三分之一,他见惯的是丑恶与算计,从没有过什么想守护的人与事。
至少在前面这些年,他的耐心与温和,是给了猫儿与院子里的龙沙宝石。
就在这样酒后失神的几秒里——他突然很想守住江鹊这片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