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嘉平脑中迅速闪过一道灵光,瞥了眼司机另一边毫无起伏的肩膀,转头迅速看向检票员。
他没猜错。
检票员同样只有一只手,另一边胳膊垂在身侧,虽然隐没在阴影里,但具备65点【侦查】的丁嘉平依然能看出袖中空空荡荡。
检票员把一只手给了司机,司机原本是两只手都没了的。
没有手的司机,还“有用”吗?
那句诗的谜底,丁嘉平终于知道了。也许歌颂了两只鬼的爱情,但更关键的信息在于它的作者卢照邻。
这位“初唐四杰”之一的优秀诗人,曾因风疾手足害病,不良于行。
司机应在了双臂,检票员难道不能走路?正在丁嘉平思考之时,汽车吱呀一声,突然在路边停下。
窗户缝传进一股腥臭味。
丁嘉平骤然抬头。
而坐在他斜前方、行将就木、毫无生气的那位老人,似乎迎接既定命运一般地、拄着拐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后车门。
那门口,不知何时立了一头体型惊人的凶狠恶虎。
丁嘉平瞳孔遽然缩成一点,原来……剧情杀根本就不在厉鬼。
厉鬼、恶虎……丁嘉平想起那个耳熟能详的成语。
为虎作伥。
这些鬼……根本就是伥鬼!
看来昨天傍晚,那少妇应当是想引诱他们前往虎穴。
而今天这司机和检票员,也是要把他们送入虎口。
从其他乘客漠然的态度来看,此地恶虎食人之事十分寻常,甚至寻常到了提前准备“食物”。
大概是因为,献祭“无用”之人,将他们送入虎口填饱恶虎肚子,“有用”之人就能活。
伥鬼,究竟这些鬼是伥鬼,还是因此活下来的人呢?
丁嘉平一阵齿冷,心脏因为虎精垂涎的目光而剧烈跳动,脸色却前所未有的冰冷,他拿出手机,飞快将所见所闻、所猜所想编辑成短信,群发给通讯录里的五位玩家。
【长途汽车司机与检票员是伥鬼,将我们带到了一头巨虎面前,本地乘客似乎早已经商量好,一名老人主动进入虎口,祭祀活动只是个幌子,村民的主要目的是喂饱巨虎。】
【不排除这种活动另外有利可图,但他们首要目标必定是活下去,原则上牺牲“无用”之人,保全“有用”之人,在有我们这群外乡人的情况下,必定会率先牺牲我们。】
打完最后一句话,丁嘉平愣了一下。
这时老人已经走到踏板上,颤巍巍地要下车,车厢后部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那理应读过书、有基本法律常识的年轻大学生结结巴巴地道:“今天,不、不是有外人吗?”
老人身体一顿,蓦地扭头,老迈昏聩的眼中竟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外乡人!”
他握紧了拐杖,尽力平静地道:“你,下车吧。”
丁嘉平没有动作。
其他乘客便渐次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下车吧。”
一声又一声重复,一道又一道目光,全部汇聚到丁嘉平身上。
“下车吧……”
“下吧……”
小别墅里,堵住了门窗的玩家们各回房间休息,江芜突然睁开眼睛,摸出了手机。
丁嘉平发来了短信。
他一目十行地把短信看完,直起身靠在床头沉思。
小蛇小心翼翼地游远了:“我可打不过那只大老虎。”
“嗯。”江芜点头,他自然不会让小蛇去冒险。
丁嘉平主动发短信分享情报,他也应当有所表示。他想了想,让小蛇嗅了嗅丁嘉平的气味,带上几样东西,顺着丁嘉平离开的方向一路找到了长途汽车,猫儿一般轻盈地跳到了车顶。
他速度极快,不管是老虎、厉鬼还是乘客,连他影子都没看到。
他抬手,往老虎脸上扔了粒小小的米粒。
车里的村民还在威逼丁嘉平,根本注意不到。老虎茫然地抬头,对上江芜的脸,虎躯一震,身上到处隐隐作痛,却顾及山大王的脸面,不肯丢脸地扭头就跑,战战兢兢地倔强昂头,和江芜无声地对峙。
江芜不知从哪摸出一沓白纸,刷刷地画起了四格漫画。
第一张是老虎吃掉了一个戴眼镜的小人。
第二张是自然卷的黑发小人把老虎头都拧掉。
第三张是小小的虎鞭被泡在了罐子里……
老虎:“……”
老虎屈辱地嗷呜一声,江芜就当它已经看明白了,和和气气地笑一笑,无声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