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一番话,宋徽宗终于有了决断。
自己面子要紧,祭祖自然照样进行!
且一面宣扬伐燕事捷,一面又以遣兵相助为名,便于河北东路调拨得三万余军马北上,护卫雄州等地,以防金人再次南下劫粮。
南京道无缘无故跑出一堆金人来,此事自然要问童贯要个交代。
宋徽宗又使身边的翰林学士拟定诏命一封,向童贯询问此事详情到底如何,其中自然也有问责之意。
使者一路北来,堪堪到得雄州附近,便闻听得金人已破南京道,宣帅已然领兵撤往紫荆关。
于此使者自是大惊,赶紧往河北西路折来,自倒马关入得蔚州,转道飞狐才到得紫荆关。
当日用天机老人之计,童贯兵不血刃便占据得析津府,几乎将整个南京道揽入怀中,此时童贯自然是志得意满。
谁料得后来变故陡生,自己不过是拖延了对方几日粮草而已,金人竟然翻脸相向,好不容易到手的析津府竟然得而复失,又赔上了易州、涿州二地。
接下来事情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完颜斡鲁攻打紫荆关不得,便绕道居庸关而来,欲要前后包抄自己。虽则如此,金人犹嫌不足,尚且由中京道发得许多兵马前来报复。
若不是耶律大石忠心,一面替自己堵住居庸关的完颜斡鲁,一面于杀虎口堵住后续的金人援兵,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这群金人也太较真了!自己不过吓唬吓唬,要挟要挟而已,这群王八蛋竟然一言不合就动刀子!报仇不得,竟然大发兵马前来。
一次随意之举,几乎便造成了两国开战!擅开边衅那可是死罪!
这还是小事,麻烦还有更大的。
自己方才上表报捷,转眼间便被金人打脸!
打自己的脸倒是无所谓,唯有陛下的脸被打了,事情就大条了!
陛下对文官仁厚,对武将却一般般,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苛责。
今日惹恼了陛下,若不能短时间内替其挽回面子,只恐自己他日必然没有好下场。
待退守得紫荆关后,童贯正惶惶不可终日,也曾几番问计于赵良嗣。
于赵良嗣而言,此时已隐隐察觉得不妥。
以天机老人的手段,若其果然定下此等计策,必然没有出意外的可能。
如今既然有意外,说不定便是计中尚且有计,天机老人除了金人、萧干外,尚且将宋人也一股脑地算计了进去。
只不过对方这盘棋下的太大,赵良嗣也未曾看得明白。
虽则如此,有一点赵良嗣却可以肯定,天机老人必定对宋人没有恶意。
前番宣帅数度中计,却毛发未损,且麾下人马也折损甚少,此事可为明证。
既然如此,赵良嗣便也放下心来。
反正对方没有恶意,反正对方比自己高明,反正自己看不明白,那索性就让对方去操心好了!
再加之从私人的立场上说来,赵良嗣也期盼着完颜斡鲁这支金兵折在南京道,连带着自己的仇人耶律达鲁一起陪葬。
从私心说来,赵良嗣也期盼着宋金开战!
故此童贯虽数度问计,赵良嗣只笑而不语。
被童贯逼得急了,赵良嗣只这才开口道:“如今之计,当以坐观为上!”
坐观?
山底下那五千金兵正在坐观呢!
童贯忧心更甚。
这一日闻听得天使到来,童贯自是大惊。
实在是自己惹下的乱子太大,使者可别是“手提尚方斩马剑,斩却佞臣一人头!”
圣旨既然是下给童贯的,平日里这货都是自己一人接旨,今日担心有祸事,便强行将赵良嗣也拉了过来,如此缓急之时尚且有人给自己现场出主意。、
待到天使将诏书念完,闻听得其中问责之意,饶是外面滴水成冰,童贯也吓得汗湿衣襟。
好在只是问责,诏书中没有处置之语!
当下童贯赶紧命人给天使奉上厚礼,又命人陪其前去用宴,歇息。
待到天使既去,童贯正要同赵良嗣商议一番如何回复。
谁料得赵良嗣正怔在一边。方才听闻得金人南下劫粮之事,赵良嗣似有所得。
童贯虽然心急如焚,见得此状,却也不敢打扰。
过得许久,赵良嗣终于反应了过来,乃抚掌大叹道:“果然妙计!后学之辈叹为观止矣!”
童贯赶紧开口喝道:“仲亮!如今事急矣!陛下既有问责之意,倘若应对不当,只恐祸事至矣!”
赵良嗣却哈哈大笑,转身朝童贯作揖道:“说甚么祸事!下官正要为恩帅贺!”
自己被金人像狗一样撵到了山上,山下金人正虎视眈眈,北面又有大批金人正准备南下,而自己背后的官家犹在严词问责,如今情形算是窘迫到的极点,贺个毛!
虽则如此,唯有赵良嗣曾辅佐自己十余年,其忠心和能力早已经得到证明。听得赵良嗣此语,童贯也深知其背后自有用意,便赶紧开口问道:“仲亮此言何意?”
赵良嗣却不正面回答,反而问道:“敢问恩帅,当日可是天机老人设计,这才有得今日局面?”
童贯闻言大叹,若非此计,自己又怎么沦落到今日局面。良久之后这才开口道:“当日之计自然是妙计,谁料得中间突生变故,便至如今!”
赵良嗣却摇头道:“非也!下官只恐今日之局面亦在其计中!”
自己被人算计了?童贯闻言不忿,便喝道:“何方贼子,安敢算计于吾!”
赵良嗣继续摇头道:“非也!今日之局面,虽为彼所设计,却并非算计恩帅,反而是相助恩帅!破金之计,正在今日!”
童贯心下大奇,便赶紧朝赵良嗣看来。
赵良嗣便继续开口道:“敢问恩帅,若能复燕事成,朝廷当以何为謝?”
心腹嘛!童贯自然不会隐瞒自己心思,便开口道:“官家曾有言,若本官复燕事成,当以郡王之位为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