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尘一早就跑来朝槿轩,好似他的房间也是虚设,便要日日粘着李玄玄才能尽他意,“姐姐,这些是我这几日随意画的线稿,除了前些天你让我画的瓷器,还画了写之前在书里、东西市上见过的有趣物件,比如锤纹银茶壶、翡翠茶杯、紫铜香炉、木刻油彩的盘碟。”
一张站图纸在李玄玄白若纤葱的玉指中拿捏着,她心下不禁感慨,阿蒙总是太谦虚,这叫随便画画么,每张都可以找个木框镶嵌起来挂到墙上,阿蒙绝对是个才子啊。她小心翼翼的将图纸收好,“明日下山去,赶紧去寻陶师傅好生研究一下。”
“姐姐,过两日可好?长安城里没我不熟悉的地方,到时我陪你去。”
“为何过两日,阿蒙可是有什么事?”
阿蒙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玄玄点头,发现桌子上好像缺了什么。正巧兰娘端了一盘茶水点心走上楼。
“诶,兰娘,那日阿蒙放桌上那个林檎果的水横枝,哪里去了?”李玄玄日日看那满是苹果的树枝在窗前插着,风雅有趣的很,今日来了便没看见。
“公主,你先尝尝这个。”
“什么?”
兰娘将茶水和点心放下,“这是那日公主选的新茶——冷月白茶,味道淡淡的,闻着可香了!”她拿起点心盘边上的贝壳小勺,递给李玄玄,“公主尝尝这道茶点,我跟道观里的老人学的呢。据说汉朝的皇室都喜吃这个。”
只见一个白瓷高脚盘里,放着七八块月牙形土黄色绵软的食物,李玄玄用贝勺舀了一块放进嘴里,舌尖最初是酸酸的味道,而后是一种绵密的甜味,那口感似冰沙绵软,可又是热的茶点,她觉得有些熟悉,可又没吃出来这是什么,她不自觉的仰头,看向阿蒙,“嗯?”
阿蒙回给他一个无奈的笑。
她奇怪为什么阿蒙无奈的笑了,问道:“兰娘,这,这到底是什么?”
“林檎果啊,蒸着吃润肺养颜,汉宫嫔妃的秘方呢。”兰娘得意的说着。
这下李玄玄算是明白阿蒙那无奈的笑出自何处了,她又看向阿蒙,有些惋惜那漂亮的苹果就这么被蒸着吃了,可也不好说兰娘,不知者无罪,“罢了,罢了,我们兰娘也是个可爱的姑娘,这汉宫秘方都寻了来,阿蒙,快过来吃。”。
舒池朗寻了阿蒙半日,见不到人影,就料定他在李玄玄的书轩里,赶过来时,恰巧见到这一幕,他见兰娘生的乖巧可爱,便生了逗一逗的心思,“兰娘啊,你家公主喜欢这林檎果是因为要插在桌上,做清供的,她追求的风雅二字。你啊,亏得遇到这样的公主,要在大明宫里头伺候主子这般没个心肺,早被打的哭鼻子了。”
“舒公子多虑了,我家兰娘哪怕是把这院子烧了,只要能博她一笑,我都舍得。何况几个果子罢了。你少拿宫里那套不是人的东西,吓唬她。”李玄玄忙安慰道。她知道兰娘是个小心谨慎的,容易想多了去。然后特地又费劲了挤出一个笑来给兰娘,让她宽心,“他逗你玩呢,这个蒸果我很爱吃,你且去准备午膳吧。”
兰娘出了朝槿轩心里就有些难过,才入得厨房,便委屈的坐在门槛上哭了起来。
小宽抱着一筐刚挖的竹笋走了过来,“兰娘,兰娘,你,你怎么哭了?”
“小宽,我真的好笨啊。我见那林檎果挺好,还润肺,想着公主这咳嗽不是还没好利索嘛,就给蒸了,还蠢笨的去讨吆喝。结果被舒公子笑话了,他说那枝果子,本是阿蒙折下来给公主看着当插花清供养的。呜呜呜呜……”她越想越气自己,总是如此笨拙,丁点儿不懂得公主的风雅爱好。“我怎么这么笨啊,呜呜呜呜呜。”
小宽看她越哭越厉害,就放下了竹筐,蹲在她面前,“公主可曾骂你?”
“自是没有。”
“所以啊,公主都没生气的,也没骂你,你哭什么?”
“我恨自己笨,都照顾不好公主的。”
“兰娘不笨,上次我去砍柴,被山藤刮伤了胳膊,肿的老高,本以为我胳膊都要废了呢。都是兰娘寻了草药给我敷好的,兰娘最聪明了。”小宽怕她不信,就索性也坐在门槛上,同她讲她有多聪明多好,此刻也不再顾忌宽婶总说不能坐在门槛上的规矩。
直到兰娘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了,才破涕为笑,“小小年纪,就这么花言巧语的。以后我多学习些,真希望也能跟阿蒙一样,那么了解公主就好了。他们两人就互相看那么一眼,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我……哎……我怎么这么笨啊。”
“兰娘,你不笨。你是玄玄最喜欢的兰娘,也是天底下对玄玄最好的兰娘。”
李玄玄本已和阿蒙、舒池朗喝了一壶茶,可她仍心里不安,怕兰娘多想了伤心,还是过来寻兰娘了。她蹲在兰娘面前,双手抱着兰娘的胳膊,轻晃着她。
“公主……”兰娘撅起小嘴,眼眶盈盈,又要哭。
李玄玄拍了拍她后背,“好了,好了不哭。”
“公主,我好笨啊,我要是有阿蒙一半聪明就好了。”
“你和小宽、宽叔、宽婶,都是我的家人。不过是几个果子,叫你哭这么伤心,我都难过了。”
“公主,我不哭了。”与公主称家人,一般人都要被折煞的跪下了,可兰娘和小宽已经习惯,他们的十七公主从来如是说,也是如是做的。
“小宽,你盯着她,在哭就罚她给我们每人绣个荷包!”
小宽憨憨的笑了。
兰娘发现公主刚才说的家人里少了一个,问道:“那阿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