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呢。”六娘子来了兴致,她当年在大明宫当差的时候是个心思活络,耳聪目明的,知晓许多故事。
淑妃娘娘未出阁时,可是是扬州第一美人,被兄长托扬州刺史经过多番波折送予陛下。陛下当年虽年过四十,可后宫不乏佳丽,淑妃二八年华,绰约风姿,一朝伴得君王侧,不到一年便生了十皇子。
转眼近二十载,先太子殁时,淑妃曾多番吹枕头风,要陛下立十皇子为太子。可陛下并不荒唐,立储除了需考虑立长立嫡立贤之外,皇子的母家也需有所助力才是,淑妃就短在此处,不过富贾之家出身,难帮十皇子登顶东宫,此事便就此作罢。
眼下虽然太子是当初的三皇子,可淑妃恩宠仍隆,且十皇子为人聪敏,甚得陛下心意,朝堂之上,便分出阵营来。
眼下淑妃母族有意说亲宋清尘,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虽然宋清尘今年状元没了,可他学识如此,明年必能再登第。不若早些拉拢,来日为十皇子所用。
李玄玄听得这些个故事,已经将此处摸了个大概。扬州虽离长安千里,可此处是世间最富之地,名与利自古相合,官场与富贵场又岂能分割。
她偶尔便搭一句,不明的,就点头示意。
说话间已到此行扬州住的府邸,六娘子介绍,这一条街上住的都是宋氏家族,宋公特地为公主选的是最南的宅院,唤作南楼,是一处僻静地方,紧挨着一个道观——临溪观。
院落三进三出,几与辋川院一模一样,既临道观又临溪水,背靠一小丘,上有一小亭,深得她意。
李玄玄就此住下,又恢复了她之前在芙蓉观的作息,早起去观中打坐早课,白日里不是看书烹茶,就是去城中繁华处逛逛,再不然就去丘中小坐,日子过得也倒潇洒。
她想着待心情调整平静,觉得无聊时,再从扬州城里开个书院、酒肆什么的,继续将日子过的有意思起来才是。
人总是这般,在轻薄寡淡处待得久了,便觉孤独,在热闹繁华处待得久了,便生遁隐之心。便是没有一刻十全十美的时候,也正是这种不得全的,且有缺的现实,才叫日子过得有奔头。
护送她来扬州的一队人马,果然是有其他事情的,入得南楼,那乔大便带着一行人走了。还好她之前早有准备,带了元郎,在她身边。
宋公留了十来个奴仆洒扫庭院,日常安排,她也没推辞。
十月的时候,宋公那边就送来了兰娘的信,说是孩子已经出生,是个男娃,要李玄玄为他赐个名字,还说,待孩子大些了,小宽和兰娘就来扬州探望她。
李玄玄寻摸了两日,才想道,兰娘和小宽都是清澈简单的人,不若就叫宽澈吧。
这一日她穿身胡服拿着折扇去街上遛弯,元郎双手交叉抱着剑跟着她,她问道:“元郎,我这扇子怎么样?”
元郎看了看,“公主是喜欢《道德经》么?”
“嗯?”
元郎以为自己说错了,就解释道:“就是什么玄之又玄那个?”
李玄玄看了看扇面,不过是烹茶书卷,“这扇面画的这书,是《道德经》?”
“嗯,是啊,市面上的《道德经》都是这样,你看打了八个孔,蓝封,红线绕孔的。不过嘛,公主看的一定是金装版的,没见过市井版本吧。”
李玄玄觉的自己先前是不是将这幅画看错了,“《道德经》”、“玄之又玄”,代表着道教、玄玄,这难道指的自己?那这画上的山就不是芙蓉山了,是远山濛濛的云朵,指的阿蒙?
她又问道:“元郎,你再看这图,远处画的是什么?”
“霞光出岫,是朝云啊。公主在考元郎么?这画的是清晨的时候。所以我猜,这画里的意思,应该是,清晨的时候看《道德经》。”
李玄玄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她四下观望,忙跑到最近的书摊上,双手拍道案上,“掌柜,给我一本《道德经》!”
掌柜拿出来一本蓝封、八孔、红线绕的《道德经》,放到她手上时,她忽然有些呆住了,从来都觉得阿蒙是她知己。自己竟这般不懂得他的心。
掌柜见她愣住,以为是热衷读书的看客,忙推荐道:“小娘子,本店卖的最好的书可不是《道德经》啊。你瞧这本,扬州第一才子,宋公子的诗集,《宋远蒙集》。”
“……”李玄玄愣了一下,“你说什么集?”
“宋远蒙啊!远蒙是宋公子的字啊,就是扬州第一大才子——宋清尘的诗集啊,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竟不知道宋公子大名,我跟你说啊……”
“元郎。”李玄玄有些痴呆的示意元郎付钱。
她拿着一本《道德经》,一本《宋远蒙集》,脑中有种奇怪的想法,难道世上真有这些个巧合?宋清尘,字远蒙,阿蒙说自己叫陈、远、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