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郯进屋,先皱了皱眉。
不过才睡了两个晚上,黎星仿佛就将这间屋子变成了她的。
屋子里的熏香混上了烟草味,桌案上零零落落地堆了几本闲书,内外间相隔的屏风上随意搭着两件袍子。
明明没多出几样东西,偏偏魏郯就觉得眼前的一切凌乱又散漫。
同现在正斜倚在罗汉床上、散着头发抽烟的黎星,散漫得如出一辙。
“恕阿星不能起身迎接督公,”黎星一手托着烟枪,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背,“刚换药,动不了。”
魏郯扫她一眼。她正斜靠着罗汉床上的凭几上,由于姿势的缘故,她的身型展露无余。魏郯的视线掠过她纤瘦的脊背,当触到她紧窄的腰肢和浑圆的臀时,迅速挪开了。
魏郯道了一声“无妨”,便在外间的小桌案坐下。
黎星指了指罗汉床上席案的另一侧:“督公可以坐近些,我怕听不清督公说话。”
魏郯像是没听见似的,并不接话,只自顾道:“今日过来,是想同你结一结报酬。怀王府一事,尽管你并未办成,却也功过相抵、救了本督一命……”
话未说完,却听黎星打断他:“听不清。”
魏郯蹙了蹙眉,脸色颇有不悦。他耐着性子放大了嗓音,继续道:“……承诺于你的东西仍作数,你想要什么,现在便可……”
黎星再次打断:“督公,还是听不清。”
魏郯耐性本就差,立时便冷喝道:“前些日子还自诩贼道好手、五感通明,怎么如今连屋子里的话都怕听不清,难道这伤势蔓到了耳朵?”
黎星已经习惯了魏郯时常突发的怒火,她自如地说道:“耳朵可不敢伤,若是伤到了耳朵,日后还怎么为督公办事?”
魏郯顿住:“你这意思是……?”
“督公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便是这个了。”黎星将玉色烟嘴送到嘴边浅嘬一口,烟气刚在嘴里转了一圈就被吐了出来,半遮半掩地盖住她脸上的笑意,“从初见开始算,也勉强可说是救了督公三次,不知这道投名状在督公这里,分量重不重?”
魏郯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
事情同他预想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你想效命于我?”他双眸微眯。
“督公权倾天下,哪有不想效命于督公的?”黎星造作地轻叹一声,“何况我们女儿家闯荡江湖,最想要的不就是寻一个安安稳稳的靠山么?”
魏郯冷眼看她:“你以为,本督是你随随便便就能靠上的?”
“自然也要督公允我靠才是。”黎星嘴角弯弯,露出一粒不显眼的梨涡来,“我的本事督公清楚,近了能为督公挡刺客、远了能为督公捉逆贼,既能夜奔百里不带喘气、也能耳听八方为督公保驾护航;东厂厂卫上千,全仰仗督公一人,多我一双碗筷,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她眨了眨水盈盈的双眼:“督公,我很好养活的。”
魏郯额角上的青筋崩地一声弹了出来。
她脸上那股子笑,怎么那样刺眼!
他这次来见黎星,原本是先想假意安慰,随后趁她伤势未好趁机解决了她,可谁知话没说两句,黎星竟就说起了什么要效命于他的鬼话!
将败之军阵前投诚,教他还如何斩敌首于马下?
魏郯眼中露出复杂的情绪。
见魏郯没搭话,黎星倒也并不在意,她又吐了一口烟,继续理直气壮地开口。
“再说,那夜在场所有人都看见我舍身救下督公,在众人心目中,我是督公的人,这件事已经板上钉了钉子。督公若不愿要我,难不成要让全天下的人妄加揣测,说平日东厂权势滔天无所不能,可提督大人真正遇事了竟还要仰仗一个外人相救?这传出去可太不好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