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珩的祖母,她的外祖母,太皇太后刘氏,入宫之前,也是陇西六郡选出来的良家子。时□□妻太后林氏为了控制诸王,将良家子赐婚诸王,留在他们身边做眼线。
刘氏运气好,又贤惠明礼,晋王晏文元妃无子病逝后,就把她扶正了。后来天下诸侯讨林,晋王因年长得以被文武迎立为君。刘氏也跟着时来运转,摇身一变成了皇后。
刘氏与晏文感情甚笃定,诞育了二子一女。嫡出长子晏清更是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从那时到如今,她的地位一直稳如泰山。连晏珩……都得熬到刘氏去世,才能于朝堂上大显身手。
十日不见,祖制留宿的规矩里,晏珩姗姗来迟也就罢了。一开口,就要选良家子入宫?不过是选秀充实宫闱的另一种说法罢了。
听到陆婉云淡风轻的“嗯”了声,晏珩颇觉有苦难言。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安排自己人入宫,为……为心智不全,终日囚于密室中的兄长绵延子嗣,为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皇帝开枝散叶,圆下这个弥天大谎罢了……
今夏初,先帝的堂兄、她的堂伯、寿王晏济,以此事做筏,联合太皇太后的堂侄、武安侯刘添意图谋反。不出意外的,被龙椅上年纪轻轻的皇帝晏珩轻松摆平了。
晏珩何等手段,陆婉也是之后才明白的。
当时,晏珩登基已有三年,虽于太皇太后听政时不敢忤其意,但她登基之日借先帝的口时颁发的“求贤令”,让九州四海人心归附。
太皇太后虽不许晏珩更改□□太宗时定下的“无为而治”、与匈奴“和亲通好”的国策外,但并不阻止晏珩发展官学教育。
于是晏珩兴办官学,在长安设立了大夏最高学府——太学。她以此教化万民,笼络人心,培养自己的势力。万民归心的朝廷,岂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藩王可以颠覆的?
但寿王谋逆一事后,晏珩不得考虑子嗣这个无法避免的难题了。
君王无嗣,国将不稳。
她构想的宏图伟业方动笔完成了一角,可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诸侯虎视眈眈,但她并没有过继宗室子弟为储的想法。一是本朝素无君王开此例,而是晏珩不想以后把自己手中的权力交给外人。
她不是什么无私的人。
痴傻的兄长,真正的“晏珩”,已在那场火灾中面目全非,但身体还算康健。他失去了太多,晏珩得到这天下的机会也来自于他。
晏珩不知道如何补偿兄长,母亲亦时常哭泣,替苦命的“晏珃”悲戚。她索性以此为由,让舅舅江望将老早培养的一批女子送进宫来,借兄长的残躯,延续天家血脉,成全她的自私,维持江氏的荣光。
一石三鸟,万无一失。
不闻陆婉有异议,晏珩心中一阵钝痛。
什么试一试?上一次果真是陆婉她一时兴起,拿自己开玩笑。
晏珩再次开口,语气生硬不少:“太后盼孙心切,多次发话,朕皆婉言安抚了。可如今,母后借五十大寿发愿。本朝以孝治天下,朕确实不好再推咎。”
“皇后意下如何?”
陆婉轻笑一声,善解人意道:“陛下所言,臣妾殊无异议。”
“陛下与臣妾成婚多年,臣妾无所出,令陛下忍受朝野非议,实乃臣妾之咎。”
“太后埋怨,也在情理之中。陛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不妨告诉臣妾。来日大选,臣妾也能为陛下选些可心的。”
陆婉故作大方,努力扮演着贤惠体贴的皇后,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可惜晏珩一直垂着眼,并没有看见。
听到陆婉无所谓的回答,晏珩心猛然一沉。
她顿了顿,而后漫不经心道:“不必大选,朕本就无意于儿女情长,不过是母后与文武百官一道催促,朕有些心烦了。”
“延绵子嗣虽是大事,但朕觉得,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还是过于奢侈。且于朕而言,毫无必要。”
“何况,朕也不想让后宫变成争奇斗艳的御花园,所以才打选些老实本分的良家子入宫。”
“这不算大选,没有必要大张旗鼓的进行。此事,朕会交由永安侯负责,无须皇后费心。”
陆婉默然,晏珩已将此事安排的明明白白,眼巴巴地跑来询问自己,不过是走个过场。
但天子后宫仪制本就该浩大,晏珩此举,可以说是过于节制。只挑良家子入宫,而非公卿王侯家的贵女,是给足了她面子的。就算来日那些良家子诞下皇子,有了名分,也无法威胁到身为皇后的陆婉。
晏珩用心良苦,但她不知道的,陆婉能否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