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时,整个高一楼都扯开了嗓子读文综和英语,喧嚣漫天。只有时斐坐在靠窗一排的最后角落里,趁着无人注意,偷偷地朝对面的教学楼望去。
然而外面却被庞大的树荫挡住,藏匿于黑暗之中,枝桠像巨大而错综复杂的手掌纹路,无比契合地贴在窗口。
时斐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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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考英语和文综,虽然他确实已经有了好几年没有接触这些,但好歹学文的天赋还在,恶补几天,女娲补天都能补好,他也勉强差不多。再加上这只是入学考试,题目都是基础,时斐想着,补上那些物化生的分,应该也看得过去了。
起码郑雅芝不会在看榜时,指着自己脑门破口大骂。
但天有不测风云。
听英语听力时,外头刮来一阵妖风,时斐坐在靠窗的位置,那块巨大的窗帘被风吹得直往他桌子上窜,时斐只好先把试卷放在大腿上做。听力播完后,他站起来试着关了关窗,使了半天的劲,那块窗户跟被焊上墙似的纹丝不动。监考老师注意到后,走过来把床帘打了个巨大的结。这才让时斐后面安心做完了题。
虽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言暮听听力时,头的确扭过来,看了他一眼。
接着若无其事转过头去。
时斐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他不会压根不知道自己和他在一个考场吧?
……
算了。
他也没义务知道。
英语考完交卷后,时斐终于松了口气。休息的20分钟,可能是早上喝水有点多,出去上了个厕所。
回来后,从教室后门回来时,便看见有个个子还挺高的短发男生,手上拿着个信封之类的东西,悄悄地从后门溜进去。
时斐好歹当年也在RedWire亲眼见过几百封情书外观,甚至还亲手写过,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封精心包装的复古米黄色厚纸信封里卖的什么药。
在撑着头打盹的言暮面前,男生快速的脚步最终停下。
操!操!
还男女通吃?!
时斐在心里大骂了N句:我他妈!!
时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人不由自主地从座位上离开了。
他动作不敢太大,只敢从后门溜出去,然后慢慢地蹲下身,从另一边靠走廊的窗蹲着下经过,防止被言暮看到。
最后,时斐停在了窗边,手中拿着一本历史书,装作走出教室读书的样子,躲在仅仅距离言暮只有一墙之隔的墙边。
只要言暮往这边一望,马上就能见到窗外假装淡定的男生身影。
但言暮的注意力此刻完全被那个男生吸引,他靠着墙,一脸淡漠地看着男生手中的情书。
男生留着简单的寸头发型,身材健硕,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但时斐并不认识。
他不得不庆幸,幸好这个考场只有言暮和他是初中同学,其他人他都不认识。所以也没人太在意他如此诡异的举止。
在走廊上读个书而已!他绝对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啊喂!
下一秒,就听见那个男生跟言暮小声道:“言哥,看在咱俩小学同学六年的份上,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你们班的丁窈呗。”
原来是给丁窈的啊!
历史书上密密麻麻的的古希腊梭伦改革的背景内容还有意义,这一刻在时斐眼里,尽数失了焦。
时斐依旧面无表情地把信封往后推了推,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林泽,这种事情,还是没必要麻烦别人吧。 ”
他不接?
时斐咽了咽口水,期待他接下来的回答。
“唉,言暮,我也是迫不得已,只有你和丁窈熟一点啊,我看会操的时候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我怕要是别人给,她接都不会接……”林泽说。
时斐刚在心里欢呼雀跃,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乐极生悲。
走廊上又突然又莫名其妙刮起一阵妖风,超大的历史课本横摊在时斐双手上,并没有被用力攥紧。被风这么一掀,差点飞了出去。
时斐下意识地整个人前倾往前接书:“卧槽!”
言暮在那一瞬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立刻转过头来。两个人的目光,隔着一道玻璃窗缝在空中交汇,溅起丝丝火花。
时斐礼貌地朝他微笑,并挥了挥手。还举起历史书向他特意展示了一番:“学霸,我背书呢,啊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又急忙一步退回了墙边。
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
言暮无一丝波澜的面部表情终于缓和了片刻,嘴角慢慢往上勾,像一弯细细的下弦月:“嗯,你继续。”
时斐忙不迭点头:“好的。”
“公元前6世纪初,执政官梭伦推行改革。他根据财产多寡,把公民分为四个等级,财产越多者等级越高……”
一口气读完,真特么累啊。
林泽还在言暮桌前喋喋不休地说好话求言暮帮忙,言暮已经没心思听他絮絮叨叨求情了,只伸出手一只手撑着下巴,修长的五指遮住嘴唇和下巴,旁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良久,清朗的声音缓缓道:
“好,我帮你。”
瞬间,窗外传来清晰的“哐啷”一声。
与此同时,时斐手上那本历史书,也毫无预兆地掉在了走廊的花岗岩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