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恰是个阴天,宜安葬。满城缟素。
满城静待摄政王和崔大将军的交锋。快到中午才传出来,给小皇帝引灵的是宣王世子,而非先前传闻的秦王。
引灵是储君的职责。这说明薛檀在储君之争占了上风。
文官们听到这消息都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摄政王还没失势,崔大将军尚未得逞,太平日子还能过下去。
崔衡面无表情地回了府,先在书房摔了几个花瓶,又砍了几个草人,直至下人来报,他才扔了长刀回屋。
“到底怎么回事?”
今日明明是他扶持的秦王先拿引灵棍,没想到棍子断了,着人去换,又断,最后是宣王世子站出来——他居然自带了引灵棍,便顺理成章地担起了大任。
崔衡想想就不舒服。
他就说,薛檀那小子平日里跟他针锋相对,引灵的好事儿为什么不动弹,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赵锺拱拱手:“在下已经查清楚了,是礼部那边几个小吏做的手脚,已经处理了。”
崔衡这才感觉出了一口恶气,坐了下去。
“你家跟薛家的亲事什么时候能定下?”
赵锺正要说薛檀今日的安排,倏地住了嘴。
到底说不说呢?
崔衡挑眉,“怎么?”
赵锺垂眼,琢磨片刻才开口:“我觉得,薛檀已经疑上我了。”
崔衡一瞬间杀气暴涨,“你何时露了马脚?”
赵锺在杀气面前站得稳稳的,“我并没有露马脚。只是感觉,自从那日动手不成,薛檀就在提防我。”
为了平南侯和薛府的亲事,他递了几回帖子,想约薛檀再议,可是薛檀统统以国丧期间不议亲事的理由,全给他退了回来。而且很多安排,薛檀也不再和他说了。
他是崔衡安在薛檀身边最大的暗桩,现在没了用处,哪敢主动告诉崔衡?
没想到崔衡不仅没生气,反而捋着胡须,若有所思。
“这小子有古怪。”
那晚之后,赵锺安插进薛府的钉子被清得干干净净,他们现在什么都探听不到。
之前薛檀对他们只是狠,却没有这么恨。很不像薛檀的作风。
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崔衡又沉思片刻,“等国丧一过,你就先把薛棠弄到手。我就不信,等她成了你平南侯府的人,薛檀还敢不应?实在不行,弄死了事!”
薛檀不是最疼妹妹?他就想看看,妹妹出了事,薛檀还有什么精力跟他斗!
这话说得赵锺心底一阵莫名的喜意,当即应下了。
崔衡捋着白须,想到白日里萧元冽得意洋洋的表情,便冷哼一声。
时候还早,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高兴个什么劲!
***
薛府的清泉院里亦是灯火通明,只是气氛要比崔府轻松许多。
“哎哟——”
梁大夫眉头一动,又一掌拍上去,“世子不要乱动!不是早就叮嘱过您,绝对不能逞能吗?”
肩头好不容易养好的伤口又裂了。
萧元冽趴在床上,也很委屈,“我只是听殿下的安排,别只对着本世子撒火啊!”
梁大夫吹吹胡子。
他才不会对着二小姐撒火。
萧元冽满脸郁闷。
他哪知道引灵是件苦差事?
明明和小皇帝同辈,眼看着就要做皇帝了,却要对梓宫恭恭敬敬的。
他对亲爹都没这么有耐心……啊呸!呸呸呸!
怎么给亲爹想这晦气事!
萧元冽乱呸一气,一旁伸来支狼毫点在他颈边,“闭嘴。”
他立刻咬着软枕不动了。
薛棠被他吵得头疼,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整理思路。
等梁大夫帮萧元冽换好药,她也写完了一张纸,“梁大夫,这是不是草乌毒?”
梁大夫扫了一眼就点头,“这是谁……”说完一半就不说了。
薛棠叹气。
今天崔衡要给她下马威,派个壮士掀了小皇帝的棺材板,让她“再看陛下一眼”。
十岁左右的孩童,面青唇紫,眼下发黑,显然是被毒杀的。
她以前跟哥哥进宫时,曾经见过小皇帝。
明明是冰雪可爱的孩童,却要在薛檀不在时装作不机灵,战战兢兢地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