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尽棠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分明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人是他,但是宣阑的脸色更加不好,让江尽棠十分怀疑若是他现在跑了,宣阑会不顾一切的掐死他。
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江尽棠挺直背脊,道:“多谢陛下垂怜。”
宣阑这才看了他一眼,语气缓和了一点:“爱卿不必多礼。”
这场雨下了很久,好容易在黄昏时停了,天色也暗沉下来,宣阑散漫的打了个哈欠,道:“还不如批折子有意思。”
江尽棠深以为然,虽然有时候那些阳奉阴违的狗东西把他当傻子糊弄,但是确实比在这里枯等有意思的多。
宣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江尽棠:“江南的告状折子已经堆了御书房一个案几,印曜亲自启程来京城了,听说还带了万民书,替江南数万百姓状告九千岁你肆意敛财却不顾民间疾苦,若印曜当真要告,朕真是十分为难。”
江尽棠膝盖都跪麻了,不过因为宣阑那件披风,他倒是没吹什么风,精气神也还好,淡淡问:“陛下有什么可为难的?”
“两位都是国之栋梁,不管是处置谁都让朕心痛。”宣阑慢条斯理道:“可不就左右为难了么。”
江尽棠抬起薄薄的眼皮,看向宣阑。
他知道宣阑是在试探他对此事的态度,笑了一下:“陛下秉公处置就好。”
宣阑眸子一暗:“看来九千岁仍旧不愿意松口。”
“江南的钱,臣不会拨。”江尽棠温声道,“别说是印曜带着万民书进京告御状,就是他提着他全家老小的头来见,也别想要走一枚铜钱。”
出乎江尽棠预料的,宣阑并没有生气,反而还笑笑,道:“九千岁当真心狠,怎么说江南也是爱卿的故乡。”
江尽棠刚要说话,忽听一声古朴钟声响起,余音颤颤,宣阑站起身,笑着说:“祈谷礼结束了,九千岁。”
江尽棠垂下纤长眼睫,手指慢慢的揉了一下没什么知觉的膝盖,强撑着站了起来,却踉跄一下没有站稳。
宣阑伸手扶住他,声音温柔:“九千岁当心。”
江尽棠抬眸看着他。
从这个角度看去,宣阑的下颌线条很凌厉,是一种非常坚硬、利落的美感,如同一柄极度漂亮的刀,出鞘时的寒光要叫所有人都不敢直视。
宣阑唇角噙着点笑意,收回手道:“若是这世上当真有神,一定会感念九千岁祈福心诚,让大业今年风调雨顺,海晏河清,政通人和。今日九千岁劳累,回去之后好生休息。”
他说完就转身往下走,没再继续提江南的事情。
江尽棠眼睫颤了颤,垂眸行了一礼:“谢陛下体恤。”
宣阑吹了一下午的风什么事儿没有,仍旧活蹦乱跳龙精虎猛,但是江尽棠不行。
他几乎下一阶台阶就要叹一口气,甚至觉得自己的骨头要散架了,好不容易下了祭坛,还对上了宣阑嘲讽的眼神。
江尽棠:“……”
江尽棠掩着唇咳嗽两声,山月赶紧过来将暖和的新手炉递给他,眉眼间全是深切的担忧:“主子,您怎么这么久才下来!”
“我没事。”江尽棠呼出口气,道:“回吧。”
山月应了一声,忽然一愣:“……主子,您身上这衣服……”
江尽棠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绣满龙纹的属于宣阑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