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但总是得努力救一救的。
绵蛮不知她心里的计算,还勤勤恳恳地搜集符采在意她的证据:
“陛下头回命我医治外臣、头回因放心不下半途心软回去救人、头回留人在下榻宫中。姜大人,陛下待你真是一片赤诚,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他的真心啊。”
姜博喻抓来绵蛮的手,仔仔细细找了半天,终于从袖口捻出了一截短短的红线:“果然啊。”
绵蛮疑惑地抬眼看她。
【找到你的本体了。】
考虑到绵蛮尚未接收过网络文化的熏陶,姜博喻体贴地改了说法:“我说赵小姐怎么这么擅长替人牵线。”
“你!”她鹿眼圆瞪,但泪痕未干,非但不吓人,甚至有些撒娇的意味,“姜博喻,我可是女医,休要将我与下九流的媒婆作比!”
“赵小姐喜欢陛下?”
犹豫片刻,绵蛮坚定地点了点头:“如若你也多与陛下接触,一定会同我一样喜欢他的!”
“那你自请入宫不就好了?”姜博喻哭笑不得,“储位空悬终归是一大隐患,你与陛下相伴多年,自然知根知底,何必跑来劝我。”
“陛下从没有对什么人这样上心过!”
!!!
又来了又来了,经典管家台词又出现了!
连着两夜没怎么合眼,她实在顶不住了,只想草草结束这无意义的对话,讨饶一般附和:“赵小姐所言甚是。”
“那你喜欢陛下吗?”
……谢谢你。
她真想立刻发行一份UB小报,头版头条就是:
惊!小皇帝脑回路不正常的罪魁祸首现已自投罗网,UB小报将持续跟踪本案案情。
“喜欢,喜欢,最喜欢了。”她有气无力地重复了几次,“皇恩浩荡,臣感激不尽,唯有为他鞍前马后听凭驱策,方能报此大恩。”
绵蛮这才满意地将她放过,不无感慨地长叹一声:
“我早不是以前那个少不经事的官家小姐了,姜博喻,你若是肯同我一般全心全意追随陛下,也能如我一样脱胎换骨、获得新生。”
“谢谢,谢谢。”
“虽然我兄长死于你手,但……”绵蛮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颓丧,“但你如若也全力支持陛下,势必能替他扫清一切阻碍。比起这些私仇……”她抬起眼,“我更希望陛下称心如意、心想事成。”
石灯的光幽幽地打到她脸上,带恨带怨的眼神经这么一照,又多出几分怅然。
深宫寂静,树影和微光一齐摇曳,沙沙声填平寂静,叫姜博喻心底不由一毛。
当晚回去睡下没多久,她便开始做起了噩梦。
初时不过都是些打完游戏才发现错过考试时间之类的小事,慢慢演化到后来,梦境全是尸山血海。
向她伸手求救的、绝望辱骂她的、想将她扯入血池的……
所有的尖利哭声糅杂到一起,异口同声地叫她:
“姜博喻——”
她从梦中惊醒,后背已叫冷汗浸湿。
没清醒多久,极有韵律的沙沙声又将她拉入了梦境。
这梦比起先前略略平和,却更叫她窒息。
许是因绵蛮的话又勾起了那些陈年往事,姜博喻久违地梦到了许多音容笑貌都早记不清的人。
他们叫她“璃烟”。
即便是在梦里,她也清楚这是天同三十五年的江州。
她大部分时间随当地官员赈灾治水,等休息时再换上女装,偷摸去找散落在各地的男配。
这是她离剧情最近的一次。
她也是人,劣根性一样不少,也会贪图被人众星捧月精心呵护的滋味,也会幻想可以轻而易举毫不费力地解决所有困难。
是人皆有软肋。
贪婪是,好色是。
天真……
也是。
四面八方都有声音传来,将她囚在无形的笼中,无处可躲。
“杀了他们,我任你驱使。”
“烟儿莫要任性,世情险恶,你还是随我回府,让我替你遮风挡雨吧。”
“小璃烟!看哥哥又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诶?烧鹅是哪儿来的?嗨呀,你吃得开心就好啦!”
这些人围拢过来,形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逼她妥协的话语面目狰狞地往她脑子里钻。
语言也是有颜色的吗?
他们每多说一句,梦中的墨色就浓重一分。化不开的黑暗将她团团围住,四周只有无数双浮在半空的眼睛。
谁来救救我……
谁来……
救救我……
她缩在人群中心,越站越低,最后几乎蜷缩成了一粒渺小的尘埃。
光突然亮起。
她听见一道温润男声低声哄她:
“和易不必害怕,居朔哥在这儿呢。”
人群随黑雾一起分开,高大俊秀的男子半蹲在她面前,喘|息粗重,伸出一只血迹斑斑的大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男子汉大丈夫,哭顶什么用呢?和易听话躲好,不论待会儿外面发生什么,都千万不要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