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邓惟余以为自己听岔,满脸的不可置信,接着又觉得荒唐。
直到卫国公重复了一遍:“不日我便会为你择婿。”
这一次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卫国公说的每一个字犹如烧开的水,一边又一遍的泼在她心头,烫的她心痛到失觉。
他父亲离京数载,多年未归,这一归便要把她嫁出去。
她当真那么碍他眼吗?他竟已经容不下她了?
此时她多想狂奔至大相国寺的门前,叩问佛祖为何这般对她,她上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以至于这一世她失去母亲失去母爱,父亲不待,有不如没有!到底是她奢求过多,还是天下父亲皆如此?
白兰听到自己姑娘主动提及老爷心中不免怔愣,要知道姑娘和老爷以往便像两座冰山,谁也化不开谁,明明都互相惦记着对方,好些年都是如此,即便她与紫菀身为邓惟余的贴身姑娘也不清楚这父女俩处成如今这种地步的缘由。
她想起她前些日子问白兰仔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些日子来府的书信:“老爷.......这些日子好像并未给公子来信。”
也是今日邓惟余问起了,不然还真没注意老爷已经两个月没来过书信了。
以往老爷一月一信,早前老爷还会写信给姑娘,附带些珍稀玩意儿,虽然信上只是寥寥的嘱咐几句,却也见得老爷心意,不过,自从姑娘没给老爷回过信后,老爷也不写了,信件都写给公子去了,但给姑娘收罗的珍奇异宝依旧带给了姑娘。
邓惟余听了白兰的回话,脸上也没什么反应,像在发愣。
好一会儿,她呓语:“没来就没来吧,左右他不会出事。”
没了看书的心情邓惟余干脆拾掇了自己,坐车去了昌国公府,去看望她那位昨日被舅母领回去的表姐。
邓惟余方入昌国公府便迎面遇上了准备出门去上朝的舅舅和送舅舅出门的舅母,他们二人感情一向是很好的。
昌国公低头整理着腰带,神色匆匆,像是起迟了,眼底一片乌青,没睡好的模样。大抵是昨晚为了表姐的事忧心了一晚上,舅母脸色也不大好。
邓惟余乖巧喊人:“舅舅,舅母。”
面前二人停下,昌国公府见来人是她,颔首:“你怎么来了?”不等她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你来了也好,去陪陪你表姐。”
邓惟余点头,目送昌国公出府。
临到门口,昌国公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她,眉头紧皱:“如今什么天了,你也敢穿得这么单薄?还不赶紧进去!”
昌国公语气严厉,但语意却是对邓惟余满满的关心。
邓惟余鼻头差点一酸,上次得到上辈这样半严半慈的关怀已经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因着邓惟余是昌国公胞妹拼死生下的孩子,因着她身上流着胞妹的一半的血,昌国公对她这个外甥女是百般爱护的,这些爱护里是对自家小辈的情谊,也是对亡妹的思念。
昌国公摆手让她们进入,付夫人拉着邓惟余进屋,嘴里念叨着:“你舅舅骂你还真没骂错,你自己看看这都什么节气了,还穿得跟夏天儿似的,敢情你身子骨好的吗?是你自己没分寸还是你身旁丫头没上心?若是旁人的错,我便挑几个得力的婆子去你屋里伺候。”
邓惟余挽住舅母的手臂,开始卖乖:“是我任性不关她们的事,我整日在府里呆着没觉着有多冷,外出也有马车,便没添衣,让舅舅舅母为遥遥操心了。她们做事都勤快着,舅母也别为我寻婆子,舅母是知道我的,我最受不了那些婆子,那些婆子也最管不住我,白妈妈都被我气去庄子里寻清净了。”
付夫人气笑了,用手指没好气地戳了下她额头:“你还好意思提白妈妈!”
白妈妈是邓惟余的乳母,自邓惟余生下来便一直由白妈妈照顾着,白妈妈是出身宫廷之人,邓惟余五周岁起便开始教导邓惟余各种礼仪,琴棋书画,绣花、焚香、插花、煮茶等等皆由白妈妈教导,奈何邓惟余是个懒性子,卫国公府上下又皆顺着她,便是只学一样也耗了白妈妈大半的时间和精力,她耍起赖来市场能把白妈妈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把该教的都教了,白妈妈说自己再也不想管教她这破皮儿,自请去了庄子。
虽然邓惟余常惹白妈妈生气,可心里是将她当作了半个娘亲的,听到她要离开自己,关起房门来偷偷哭了好几夜,想挽留白妈妈留在自己身边却懂事地知晓白妈妈年老了,是想回自己家去享天伦之乐,她没有办法霸道地占着别人的娘亲和祖母,只好随白妈妈去。
那时候邓惟余也知道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句话的含义,她第一次知道生活中领悟到书本上的知识是刻骨铭心,带有感情的。
付夫人从自己屋里挑了件年轻的衣裙让邓惟余换上,随后便领着她去付敏芝的房里,路上难掩愁苦:“想必你也知道了。敏芝回来后,情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昨晚我和你舅舅与她说了许多,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也没说这往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了结。你们姐妹最是玩的好,你替我劝劝。”
邓惟余点头:“舅母放心,我会的。舅母也别太担忧,表姐向来是个硬性子,想来心里已经拿了主意。”
昌国公夫妇为人父母,女儿遇到这种不忠之人,他们是断不会允许付敏芝继续这段婚姻的,只盼着她能长短不如短痛,早早地和离了,那种宵小不要也罢!
邓惟余心中想的也是一个意思,付敏芝从来都是果决的性子,丈夫的心既然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又何必强求,继续搭伙做夫妻既恶心又委屈,还不如趁早了断。
然而这一次邓惟余判断错了。
表姐厌厌地看着平安伯送来的书信,对邓惟余说:“他说让我允他纳了那位女子做妾,他会接我回府,我仍然是他的大娘子,情谊皆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