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开始热闹起来。酒是个好东西,三杯两盏下去,虽还不到微醺那个份上,但已有了放纵的效果。放纵也是一种力,在酒席上,只要有人跟着哄抬、较劲,热情就会逐步升级,一路走高。大家互相感染,互为激励,都成了人来疯,没有谁能置身于外。这时候,所谓的奋不顾身、前仆后继已不再是难能可贵的壮举,一个个都有了纵横捭阖的豪气。况且场面上又有营妓助兴,那般的红袖添乱,绝对都是专业水准,不由人不心旌摇荡,生出几分轻狂来。
最好的段子不是油嘴滑舌的卖弄,而是那种富含人生智慧和文化品位的趣闻。
段子当然也是有各种档次的,有的一味以荤腥迎合人们的低级趣味,固然难登大雅之堂。
而那些调侃政坛大腕的段子,则要承担一定的风险。最好的段子不是油嘴滑舌的卖弄,而是那种富含人生智慧和文化品位的趣闻。它大抵来自饭后茶余,街谈巷议,却又是尊卑咸宜雅俗共赏的。它不一定关乎政治,但搞政治的人肯定也乐于关注——当然那须得放低身段。
没意思的段子都是相似的,有意思的段子各有各的意思。
书生意气嘛,只有更傲,没有最傲。况且酒后狂言,当得真吗?酒乃天之美禄,这是太祖皇帝说的,太祖皇帝最喜欢看臣子醉酒,谁不喝醉了,他还不高兴呢。
散席时,已是残月在天,霜华满地。白天车水马龙的御街,此刻灯火阑珊。时令已是深秋,夜归的行人衣着已见出臃肿,一个个皆行色匆匆。晚风亦百无聊赖,顽童一般驱赶着大街上的落叶,追逐着行人的脚步且飞且栖,翩然作态。枯水期的汴河水色如带,阒然无声,全不见先前的浩荡气象。谁家窗帘里透出歌伎若有若无的清唱:“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个夜晚,有多少人在柳词中沉醉呢?
二人逛着逛着便走到了姻缘殿前。
邓惟余和昭安:“......”
“要不,进去看看?”昭安不确定地试探,小心翼翼又带有一丝期许。
昭安和邓惟余不同,邓惟余自小便对男女之情不甚感兴趣,只对话本子的风月感兴趣,昭安对自己未来能嫁的一如意郎君抱有莫大的期许,尽管她见过不少令人唏嘘惋惜的婚姻,但这些丝毫不影响她对自己婚姻的向往。
邓惟余将她的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不戳破,点了点头。
邓惟余对姻缘无欲无求,秉着对佛家的敬重,上了三柱香。
昭安上完香后跪在蒲垫上闭目,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什么,随后又起身撤下腰间的盘缠,数都没数便捐进了功德箱里,捐完后似乎又嫌不够,又扯了了邓惟余的盘缠尽数捐了进去。
邓惟余:“......”
昭安公主真是好气魄。
看守功德箱的小僧平日再淡然处之此时也面露惊愕,这是他平生见过最够份的银子,也是头回见着如此财大气粗的施主。
为表佛家谢意小僧走到她们面前,双手合十威威俯身:“多谢两位施主,两位施主行善乐施培植福报,行善戒五毒,自有佛家庇佑助于修行,也定能喜得良缘。”
昭安和邓惟余:“多谢禅师指点,承您吉言。”
小僧拿过一旁的求签桶:“不如两位施主也求次签?”
昭安喜闻乐见,接过求签桶摇出一只签。邓惟余狐疑地看着她,昭安似乎对姻缘一事由衷的热情。
昭安捡起摇出来的木签,碎碎念着签文:“上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
参不透签文她递给小僧:“禅师可否为我一解。”
“施主与有缘人或偶然识得或青梅竹马,两人皆是对方为终身可许之人,应采取行动,不宜遗失机缘,姻缘之至也。”
昭安听了小僧的话似是想到了什么,陷入了沉思。
小僧看了眼邓惟余将签桶递与她:“这位施主也求一只吧。”
“多谢禅师,不必了。”她摆摆手,对这些不甚感兴趣。
小僧一笑,意味深藏地看着她:“施主也算捐了功德,佛家有言相赠,施主不妨听听?”
邓惟余瞧着他的神情,莫名有些怵,好像佛家窥探了她的往生,若是求出是只凶签还不如没有求过,至少如此不会使自己往后余生陷入惴惴不安中。
小僧坚持,她没有法子,只好求了一签,她看了眼签文也什么看明白,但至少看见上面地“上上”二字,提起的一颗心终于舍得放下。
小僧主动为她解签:“‘上上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本签之意即是世间之现象,出乎人之意料者居多,君汝之婚姻复如是,必能有意外之好姻缘来结合。”
是吗?真能如此吗?
但愿......若真应验了,她必再来大相国寺,届时她定会比昭安还阔气!
小僧引她二人至姻缘殿后的“清池竹”小作休憩,绿竹环绕,清泉环竹,虫鸣互吟,内至一石圆台和几张石凳,来寺的香客走乏了便会在此小憩,如此清幽美景,最是能安抚人躁动不安的心绪。
待小僧走后,邓惟余按捺不住拉过昭安,从头发丝儿到绣鞋上的流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
昭安不解:“怎么了?”
“看看你是不是昭安?”
昭安好笑:“我不是昭安还能是谁?”
“说不准,昭安可不会如此不矜持。”她眼里含笑揶揄昭安。
“我怎的不矜持呢?”
“我瞧着你方才像是想住在姻缘殿硬逼着佛祖给你挑个好夫婿似的。”
昭安忙去捂她嘴,慌张地去瞧四周,见没人放下手来,嗔骂她:“你说什么浑话呢?”
“浑话吗,我怎么觉得是实话呢?”
邓惟余一只手肘撑在圆台上,露出一节细腻莹白的手腕,手掌托住半张脸,偏头瞧着昭安,眉眼弯弯,眉目含笑,嘴角上扬,一脸的俏皮。
昭安被她看的脸热,埋下头去,不安地搅动手里的手帕,支支吾吾地说:“我......”
我了许久也没见她说出什么花儿来。
不对,这付脸红娇羞眉眼含情的模样她仿佛在其他人身上见过。
当初来告诉她和平安伯定亲的付敏芝好像便是这模样。
突然的福至心灵,她明白了什么,发现了什么,又惊又喜,拉过昭安的手,压低声量悄声地问:“你......该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
果不其然,听到“心上人”昭安的脸愈发的红,却没否认,矜持地向她颔首确认。
“真的?哪家的公子,姓什名谁,容貌如何,才学呢?”
“哎呀!你怎么这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