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前,向李琬琰禀告了裴铎的近况,又说会走遍京中所有医馆,力求能寻到幽谷草。
何筎风前脚离开未央宫,后脚他的行踪记录便出现在萧愈的书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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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琬琰近来常犯心疾,何筎风便拟了新方子,喝了几日,略见功效,气色也好转些许。
她被困着,多日无法去上朝,也不知南境战况如何,但见宫内平静,朝野也应该没生出什么大的波澜。
李琬琰现下最挂心的,就是弟弟的药引,她送出信也有多日,如今尚未有回信,也不知她安插在北境的眼线有没有收到消息。
何筎风前几日说,走遍京中医馆,没有一家存有幽谷草,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北境的线人能把幽谷草运进京来。
李琬琰本坐在棋盘前,自己与自己对弈,她思绪想到此处,执棋的手蓦然停住。
何筎风……
他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来未央宫了。
李琬琰匆匆丢下棋子,起身正要去外面寻明琴,却先见明琴匆匆跑进来,她脸上的表情如临大敌。
“殿下…摄政王派人来请您,去…去柏茗堂一叙。”
明琴话上虽用‘请’字,但李琬琰知道,萧愈如今绝没有请她前去的好脾气。
出了未央宫门,看到等候在外面毫无笑意的霍刀,李琬琰未说什么,坐上提前备好的轿子,往柏茗堂去。
走进柏茗堂内,李琬琰步子不禁一顿,她看着被五花大绑捆在地上的灰衫男子,那是被她派去北境送信的人,一旁还有被压跪在地的何筎风,他被两个高壮的士兵羁押着,衣袍落了灰,发冠歪着,有几缕碎发狼狈的落在额前。
他看到前来的李琬琰,欲挣扎起身,被后面的士兵抬手连砸了数拳。
李琬琰看到心头一紧,立即出口喝止:“住手!”
霍刀看到停下来的李琬琰,大步上前,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催促道:“长公主,王爷已经等您多时了。”
李琬琰神色变冷,她转眸看向霍刀:“本宫从前竟不知,摄政王的手下,都是喜欢乱用私刑之辈。”
霍刀对上李琬琰的眼神,心底莫名瑟缩一下,他大觉意外,闻言抿了抿嘴,自知不占理,便抬手喝止住对何筎风拳打脚踢的士兵。
李琬琰冷眼扫过霍刀,她转回头,径直穿过院子,走到屋门前,推门而入。
这间屋子,对于曾经的李琬琰来说,是再熟悉不过。
她每日里待在柏茗堂的时辰,比自己的寝宫还要多。
先帝知道她喜欢谢家的质子,他对她向来没有太多耐心,更没有约束的心思。
乳母嬷嬷曾劝过她,这样久了,会有损她女儿家的清誉。
可那时候,李琬琰对于萧愈的喜欢,比飞蛾扑火还热烈,但她比飞蛾幸运太多,萧愈给她的温暖,从未灼伤过她分毫。
当年,萧愈的母亲萧夫人病重后,先帝很快让谢家重新送人质入京,萧愈从河朔入京不久,萧夫人便病离人世,十几岁的萧愈孤身一人,留在既冰冷又陌生的皇城里。
而她,自她记事起,便没见过自己的生母,她自幼养在皇祖父身边,皇祖父疼了她几年,后来先帝登基,她身为公主,养在偌大的后宫里。
幼时她还有许多弟弟妹妹,后来京城生了一场疫病,她三个弟弟全部因此丧命,一个妹妹落了残疾。
许多年后,她们才知道,这不过是先皇后利用天灾,除掉了先出生的庶皇子,只可惜,先皇后作孽太多,至死都没留下一个子嗣,也是因为她的原因,先帝年过四十,仍没有一个皇子。
李琬琰不知道,先帝后来变得偏执和尖锐,猜忌朝臣,提防宗室,与此有无关系。
她年幼是孤独的,先后不待见她,先帝对她也关心寥寥,直到她遇到了萧愈。
从幼稚到成熟之间,那最青春的几年里,是萧愈与她朝夕相伴。
李琬琰如今回首看去,她这二十几载的岁月里,只有那一段时光,还在灰暗的记忆长河里熠熠闪光。
她时常想,年少时的她们,何尝不是在互相取暖。
她其实,比他更依赖着对方。
柏茗堂内光线昏暗,李琬琰站在入门处,待适应光线,看见萧愈张腿坐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纸页,透过光影,隐约能见纸页后面绘着一株花草。
他看到她进来,目光沉沉落在她面上。
李琬琰在来的路上便猜测,许是幽谷草出了问题,刚才在院中见到何筎风等人,她已有几分心死,萧愈一定不会给她幽谷草,他巴不得弟弟就这般病死,以解他心头之恨。
李琬琰在萧愈的目光下,沉默站了一会,接着她举步,慢慢朝他走去。
她走到他身前,闭了闭眼,接着她整个人像是卸下一切,屈身在他膝前跪下,她仰着小脸,满眼祈求:“阿愈,我跪下求你,求你高抬贵手,放我弟弟一条生路,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