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上课时间,篮球场上几乎没什么人,只偶有几个遥遥路过的学生,其中有一班的。由于场地空旷,陈耀扬声说的这段话,他们并未听真切,故而只投来困顿的目光。
只当是男生之间起了口角。
不过这话是冲着顾仇和习忧说的,他们俩自然都一字不落地听得清清楚楚。
顾仇还是往前走,并不搭理。
他这种暴脾气,对恶意和挑衅,向来是忍不过三秒的,这次却出奇平静,似乎并不想在这件事上与人争论。
不知怎么,习忧下意识觉得,顾仇大概是过去听了太多这类话,已经免疫,又或者是,他不想给这个说话的人半分回应,好称了这人的意。
然而,身后那人一直没有停下,恼羞成怒,一通抖落,声音越来越大,说得极其难听。
又走出一段路后,习忧脚步一顿,转身,往回走。到了陈耀面前,停下。
陈耀神情奕奕:“我就说了,他这种人不配交朋……”
习忧皱眉,缓声打断他的话:“我过来,确实是因为听不下去了。”
陈耀扬起眉毛:“那没办法,他人品差出圈了,太多有得讲的。”
习忧垂眸看着陈耀,声音依旧平缓:“道歉。”
陈耀没反应过来,人都愣了下:“什么?”
“我让你,给顾仇道歉。”
陈耀人都气笑了:“你是有毛病?”他添了句,“跟他有病到一块儿去了?”
而另一边,发现身后少了什么的顾仇,一扭头就看见习忧走了回去,正和陈耀面对面站着。
顾仇微微一愣,有丝奇怪的感觉掠过心头。
好似刚才积蓄的烦躁突然被这初春的凉风撕开了一道口子,躁意开始顺着那口子往外溜。
顾仇舌尖无意识舔了下下唇瓣,提步往回走。
走近了些,听到习忧对陈耀说:“现在不道歉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我相信顾仇也可以。”
陈耀呵笑了下:“我今天不用上课,你们一会儿还有课,你跟我耗?”
习忧嗓音淡淡:“试试。”
说完,习忧朝着与篮球场隔了有一段距离的一排低矮实验楼的白色外墙指了下:“那边有个监控摄像头,虽然录不到声音,但应该把你朝顾仇砸球,又过去挑衅的画面拍了个六七分清,我们三中老师学生都护短,这事儿往保卫科那边抖抖,看谁能耗。”
陈耀气得腮帮子都鼓紧了,他一同伴说:“谁说我们是过来挑衅的?我们打球没注意,差点砸到顾仇,特意过来跟他道歉的。”
顾仇和习忧交集不算多,却也没见过他在一件事儿上能这么耐着性子跟人较上劲儿,只听他讥诮道:“你说你是来道歉就是来道歉的?你忘了谁才是路过的那个证人了?”
“你们是一伙儿的,你做得了什么证?”
习忧扯了扯嘴角,眼睛一抬,对上在他们身后默然站了一小会儿的顾仇,问他:“我们是一伙儿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顾仇微怔,却很快配合道:“是啊,我也不知道,跟你不熟。”
陈耀:“……”
他俩同伙:“……”
陈耀一脸“我他妈信你俩我就是傻逼”的样子,这俩刚才明明已经默认了他们就是朋友,对视的眼神也早已说明了一切。
陈耀不信:“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瞧着你们倒像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
他一同伙:“对,凭什么信你们?你们串通一气的!”
另一同伴:“你们班不是上体育课吗,这么多人,找个人来证明。只要能证明你俩关系不好,我们立马道歉、走人!”
陈耀侧头,一个刀子般的眼神朝这位同伴扫了过去。
习忧趁势:“说话算话?”
陈耀这会儿有点下不来台,火气还在他身体里一簇一簇地疯狂跳跃着,他尽力压着,咬牙道:“当然。”
说完,他扫视了一圈,看见林荫道那边有两女一男打闹走过。
陈耀指着问:“那是你们班的?”
习忧看过去:“是。”
习忧话音一落,陈耀的一个同伴挺有眼力见儿,张口就朝着林荫道的方向扬声喊道:“喂,同学,这边!”
那三人闻声抬头看过来,其中俩女生分别是江萌和她的闺蜜谢婷,跟她们走在一起的原本正一个劲儿在逗人的则是潘超。
顾仇也往林荫道那边看了一眼,一瞧那三人,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子。然后又收回视线,看了习忧一眼。
习忧也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一碰,又各自挪开,神情都没怎么变。
另一头,江萌、谢婷、潘超三人先有不解,细细一看,对面那堆人里居然有习忧和顾仇。
三人的警钟滴滴作响。
一班无人不晓这两位是冤家,放他俩在一起,等于缔造修罗场。
篮球场随时都有可能变成三中的遗迹,那怎么行?
绝对不可以。
眼下,顾仇和习忧各站一边,而且,就在刚才,他们对视一眼后,同时还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视线。看起来像是谁也不服谁,谁也不示弱。
在他们中间,还站着三位不知名陌生校友,是在劝和?
所以这两人是又杠上了?
瞧着还气氛还挺紧张。
三人对视一眼,维护一班人际关系和谐、保护三中篮球场不受损毁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他们仨不约而同拐道,哒哒哒哒就往篮球场上小跑过去。
尤其是潘超,他的内心非常激荡。
在班上换座位时,他自告奋勇地成为了这两位大佬的“中间人”,励志做一名和平使者,以保两位大佬和谐共处。
此刻,他才不在多久,不过半节体育课的工夫,这俩居然就斗上了!
没有自己可怎么行啊!
三人没一会儿就冲到了目的地,在没有任何口头交流的情况下,分工明确,配合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