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肆不知晓,就在她话语落下的瞬间,裴景瑶的心头便爬满酸涩,他眨了眨眼,只觉得眼前有股水雾迷了眼。
他上次有这么多蜜饯吃还是在九岁那年,那年除夕宴裴府上下同庆,桌上摆着许多他第一次见的甜食与蜜饯,下人见他乖巧可爱,便拿了许多偷偷喂他吃。后来事情被他爹发现,那下人被狠狠责罚了一顿便被赶出去,裴景瑶自然也被教训了一顿,只因多吃甜食会胖。
大梁女子好细腰之风,因此没有一个家族会让男子肆无忌惮的吃,嫁不出去是罪,让家族蒙羞更是罪。他身为裴府的一份子,自出生起便被教导如何做一个优秀的世家公子,他要温柔贤淑,要知书达理,嫁人后要贤良大度,还要相妻教子。
裴景瑶也很争气,自从那下人因他被赶走后,便每顿餐食有度,再没有多吃过一口饭食,他活成了裴府期待的模样,他好似理应就该如此。
云肆见他身板崩的极紧,自己眼中的那抹笑意也随之消失,她能看得出他情绪不佳,许是想起了什么曾经的回忆。
想起裴景瑶的身世,云肆沉默着摇了摇头,随即用另一只手拿起一枚蜜枣递到裴景瑶嘴前。
蜜枣被送至身前,裴景瑶眨了眨眼睛,蓦然抬头看向女人。
云肆默然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裴景瑶启唇刚想拒绝,那布满糖霜的小巧蜜枣就顺势滑进嘴里。
云肆控制着力道,没再轻//佻去按男人的唇。他的日子过得太苦,那便多吃一些甜的吧。
那枣子没多少肉,云肆却见他嚼了许久,每一口都嚼的很慢很慢,像个小孩子一般。云肆手中还剩了几个蜜饯,她原以为是蜜枣好吃,便打算抬手再去给他拿几个。
裴景瑶却不这么觉得,他见云肆抬起手,手中的四个蜜饯被掌心包裹,他才猛然想起,他吃蜜饯怎么有小姐为他拿着的道理。
于是裴景瑶慌忙的抬起手去接,云肆又恰巧侧身,于是裴景瑶便直接将手握在云肆的手背上,云肆转过身看向他,裴景瑶的指尖仍是凉的。
裴景瑶摸到她的下一秒便慌乱的抬起手,“小姐,我并非有意。”
云肆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我知道,不用着急,都是给你买的。”
裴景瑶最终还是接过她手中那几枚蜜饯,指尖轻轻擦过云肆的掌心,像小猫挠一样,有些痒意。
她看着男人十分认真的把蜜饯放进嘴里咀嚼,待咽下后再放进另一个,几枚蜜饯吃的很慢,云肆的目光从他身上自上而下扫过。
他颊边的绯色淡了些,经过这段日子的调养,他本有些蜡黄的脸色此时也养了过来,露出原本的白嫩,从前毫无血色的唇也染上淡粉,手上细小的裂口似乎也好上许多。
只是他身体的寒意依旧严重,似乎没长多少肉,小脸依旧削瘦,他身体薄,被衣带系起的腰身也纤细,似乎盈盈一握便能搂住,再往下便被宽松的衣袍遮住,云肆思索了一下,其实男人身上也有偏肉的地方。
咽下最后一枚蜜饯,裴景瑶轻声打断云肆的思绪,并且十分诚恳的给出评价。
“每个都很甜,梅子的有些酸。”
云肆收回视线,轻轻嗯了一声。那梅子的蜜饯其实不是有些酸,是十分酸,店家说孕中的夫郎都爱吃些梅子,云肆本说了不要,但许是店家搞错了,竟给她装了一袋。
“那便拿回去同映儿一起吃吧。”
裴景瑶不是没感受到云肆扫在他身上的视线,他的身体一直有些紧绷,可又觉得自己有些的紧张有些多余,小姐本就对他没有兴趣,又何谈看他这幅残破的身子,应是自己想多了。
何况自己早就是她的人了,只要云肆一句话,裴景瑶哪里有说不的权利。
蜜饯加起来一共五个袋子,裴景瑶一人抱着费劲,云肆便帮他都拿了回房,裴景瑶就住在自己的侧房,穿过后屋短廊便是他的房间。
这还是云肆第一次进入他的房间,比自己的主卧小些许多,屋中仅有一张床铺,一架衣柜,还有一架梳妆桌。云肆扫了一眼,桌上只放着面铜镜,还有铜镜旁的两个白瓷瓶。
一个是云肆给他的,另一个她则没有见过,但看瓶身的款式与做工,大概率是崖安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