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红着脸颊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嗅着鼻子偷偷回头看身后粉雕玉琢的女施主。
薛姌一手提着竹篮,一手甩袖轻扇,试图缓解一路步行走来额头和脖颈间沁出的湿意。
“施…施主,可要歇息一会儿?”小沙弥挠了下锃亮的小脑袋停下脚步:“师祖住在后山,距离这儿还…还有好一段路呢!”
薛姌也不逞强,将竹篮放在旁边的石头上,取出一颗红彤彤的苹果递给他:“谢谢小师父,你也辛苦啦!”
“不…不…不辛苦!”小沙弥盯着冬季里罕见的果子吞咽口水,却还是摆手拒绝:“寺里广结善缘,这是小僧该…该做的…不过小僧只能把施主带到师祖山下,未经允许是不可以上山的。”
末了低头加了一句:“好看的施主也是不行的。”
薛姌先是一愣,然后笑得发髻上花珀珠叮当相撞,叮当脆响。
她将苹果塞到他手里,揉着有些酸胀的脚踝促狭:“小师父也觉得我好看?我娘亲也是这么说的!”
小沙弥手里拿着甜香四溢的果子,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他天人交战要不要再把果子还给女施主的时候,旁边的假山后却忽然传来沙哑都呵斥:“吵死了。”
薛姌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即站起身探头朝里面望。
轮椅从假山后转出,江宴难看的脸色也出现在小沙弥和薛姌面前。
“江宴哥哥怎么在这?我正要去找你。”薛姌几步过去替他推着轮椅,注意到他腿上搭盖的薄毯时,笑容加深:“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来呢!”
江宴的视线从小沙弥手上掠过,凉薄道:“多事!”
薛姌笑容顿了下又恢复,将他往前推了几步,打开竹篮与他分享:“这是我在街上发现的烧饼,撒了许多芝麻,烤的可香了!来的路上我用小炉子烘着,现在还热乎呢,你尝尝?”
盖在竹篮上的布巾一揭开,芝麻的咸香四处飘散,也幸亏现在天冷,寺里的香客不多,否则只怕早已被当值的大师父们追在身后念经超度。
江宴无动于衷地看着递到跟前的烧饼,似乎并不在意。
薛姌方才一路挎着篮子,这会儿举着的手臂酸得厉害,刚要先收回活动一下,手中的烧饼就被人两指夹走。
抵着嘴唇咬了一口,江宴皱眉:“白面饼?”
无色无味,这就是她说的好吃的?
“不是,江宴哥哥再往里面咬一点啊!圈边没有味道,但里面很好吃的,试试嘛!”柔糯的嗓音裹着急急的央求。
江宴:“……”
沉默地沿着刚才咬出的牙印再吃一口,淡淡的咸味入口——味道尚可。
江宴正准备开口,唇边传来一点轻压的触感。
光润的指甲泛着粉亮,一粒饱满的芝麻粒粘在指腹。
转头吞咽下口中的食物,江宴忍着喉咙里的痒意怒叱:“谁允许你碰我了?”
毫不在意他恶劣的言辞,薛姌自然地用帕子将手指擦干净,伸手在江宴后背上轻拍,道:“江宴哥哥慢点吃,我买了许多呢!”
江宴抬手转动肩头,躲开她的触碰,语气不善:“不许碰我!”
“知道啦知道啦!那你慢点呀!”
收回手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薛姌双手托腮,一双灵动的桃花眼透过江宴吃东西的动作,看到了梦里的曾经。
真好!
她遇见大人的时间那么早,可以把他喜欢的东西送到他身边。
江宴吃的认真,余光里将她的一举一动收纳眼底。注意到她的出神,心头一股说不明白的躁意涌动:“不用去学堂?”
族学每十日休沐一次,今天应该是去听夫子授课的日子才对。
“我…让桃枝帮我告了假。”薛姌不想对他撒谎,珍珠绣鞋的鞋尖搓着地上的鹅卵石,低头坦诚交代:“我不放心江宴哥哥,就想先过来看看。”
“胡闹!”粗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江宴睫毛颤了颤,问:“你的丫鬟呢?”
“我们是在街上分开的,她去找了夫子再过来,应该很快就能到。”对着手指,薛姌回答的有些心虚。
江宴轻咬了口烧饼,细细咀嚼后咽下,抬起下巴朝旁边呆立的小沙弥抬了抬,讥讽:“你不顾名声和安危独自跑出来,就是为了给他送颗苹果?”
“啊?”和小师父有什么关系?
江宴没理她,冷脸问小沙弥:“寺里的功课可做完了?”
小沙弥眼睛咕噜噜转了几圈正要回答,江宴沉声提醒:“出家人不打诳语!”
也不知道是被他粗哑的音色吓到了,还是被他的话吓到了,小沙弥撇着嘴,眼眶里立时裹了层水光。
早课只做了一半,他是趁师父不注意偷跑到寺门放风的。
当时正巧薛姌挎着篮筐进来,他闻见了果子的清香,便主动上前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