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棉作息稳定,大清早第一件事就是跑上来找哥哥。
打开门看到躺在房间里的是陆问君,瞪大眼睛喊:“陆姐姐,你怎么在我……”
被沈沣从背后捂住嘴,抱下楼。
陆问君已经被那声吵醒,起床走出来,趴在二楼扶栏,往下望。
沈爸爸正打算蒸蛋羹,沈棉却说他做的没有哥哥好吃,一定要沈沣给她做。
沈爸爸被嫌弃心里不是滋味,沈棉又跑去讨好他。把人逗笑,再跑回沈沣腿边。
一家三口,缺失了一些东西,同时拥有一些东西。
陆问君想起她的弟弟,其实小时候他也曾像这样粘过她。
不过她不像沈沣。
只有沈沣注意到她,抬头看过来,问:“吃吗?”
陆问君直起身:“好啊。”
也是从那晚开始,陆问君和沈沣之间开始有一些交流。
沈沣对她的称呼,也从听起来生分见外的“陆小姐”,变成直呼姓名——不是沈爸爸的问君,不是沈棉的陆姐姐,而是连名带姓的:陆问君。
沈沣不在家期间,陆问君经常到他房间借书。
她借书习惯很好,永远都是放回原位,沈沣并不能看出她借阅的痕迹。
但后来,他会在书上发现一些便利贴。
写的文字通常很简短,比如:
悬念不够。
你喜欢菲茨杰拉德?
出下册记得告诉我。
……
陆问君再去借书的时候,便利贴都还在原处,上面会有他的回复。
推荐《X的悲剧》。
读过几本,称不上喜欢。
好。
……
天台上有一把躺椅,沈棉说那是他哥哥的专座,他喜欢在那里看书。
下午若有闲暇,陆问君会上去躺一躺。
房子后面几棵高大梧桐,傍晚太阳下山之后,空气会变得凉爽,在那里看书很舒服。
偶尔风拂过,沙沙的声响。
有天她看了会书睡着,醒来时天已经暗了许多,温度也更凉。身上盖了一条浅蓝色的毯子,她在沈沣房间里看到过。
从天台下来,果然是沈沣回来了。
翌日下午沈沣上来的时候,她又在那里。
陆问君在躺椅上看书,偏头瞧见他拿着书上来,停在楼梯口。伸手拍拍旁边的椅子。
沈沣过去坐下,两人各自看书。
风声填满午后漫长的寂静,大约是树叶太响,聒得陆问君心不宁,扭头往沈沣手里看。
“什么书?”
沈沣没转头:“《岛》。”
“谁写的?”
“维多利亚·希斯洛普。”
“好看吗?”
“刚开始。”
“讲什么的?”
这次沈沣抬了头,看向她,把书合上递过去。
“什么意思?”陆问君和他对视。
“你不是感兴趣。”
树荫遮去光,枝叶摇晃间,偶有一片漏下来,在他脸上不规则地跳动。
陆问君唇边漾起一层极微薄的笑:“我感兴趣的不是它。”
那片光好像晃进了沈沣眼里,让他目光不由自主地曳动。
陆问君说完却扭回头,继续看自己的书了。
-
静霞山的晚霞真的很漂亮。
那天在山顶,他们坐在反射柔光的青草地上,沈棉在草地上打滚,陆问君身下垫着沈沣的外套。
沈棉很开心,兴致勃勃地说:“明年我还要和哥哥跟陆姐姐来这里。”
陆问君笑笑,没说话,目视前方彩霞。
沈沣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陆问君。”
她转头。
“明年你会来吗?”沈沣问她。
霞光朝山背后躲藏,从灿亮到橙红色。
陆问君说:“你邀请,我会来。”
爬完静霞山的第二周,陆问君离开。
要走的那天,沈棉因为不舍哭了,两眼含泪抱着她手:“陆姐姐,你不走不行吗?”
其实陆问君并不能够理解,认识不过一个多月,她对自己的感情何以如此之深。
但她那时还没修炼得如后来冷心冷肺,被人依恋,也会有一丝心软。
“可能不行。”
沈棉呜呜呜:“为什么?”
沈爸爸过来拉她:“你陆姐姐来是来这里工作的,现在工作结束了,就该回家了。”
母亲去世的时候沈棉还小,从小缺少母爱,身边忽然有了一个女性长辈,又送她很多好吃的零食,沈棉一时难以接受失去她。
“你把我家当你家吧,你回这里。”
沈爸爸被她逗乐:“你陆姐姐有自己的家。”
沈棉想了想,仰起头,用噙满眼泪的双眼望着她:“那你和我哥哥结婚吧,这样我家就是你家了。”
陆问君:“……”
“别乱说话。”沈爸爸制止。
陆问君回头去看沈沣,他站在檐下,转开眼,一瞬又转回,说:“我送你。”
-
是在陆问君离开几个月以后,某一个安静的晚上,沈沣查看课本,无意间发现扉页他的名字下方,多了一行不属于他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