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逐渐走入仲夏,天亮得格外早。五更时,东方缓缓露出一点鱼肚白,漫天星子渐渐隐没,夜色里,渐渐渗入奶白色的晨曦。
姜柠蹙眉醒来。虽知道祁景不会真的碰她,但他睡在她身侧的时候,姜柠总是睡得不太好。虽她重生一世,心志已逐渐强大,但仍不可避免的,会醒醒睡睡,偶尔还会做噩梦。
姜柠转头,祁景与她隔了一点距离,寝衣雪白,睡姿规整,双手平放,闭着眼,遮去了那充满算计与蛊惑的眼睛,倒显得眉清目秀,十分无害。
可惜,睡时再无害,也掩盖不了,他冷酷残忍的事实。
姜柠动了动,祁景没醒。也不知这皇帝,怎么能在自己并不在意的人身边,睡得那般好的。
屋内还留着几盏小烛,映照着更漏。姜柠诧异起来,已经五更天了,往常祁景这时已经醒了,怎么今日倒是睡过了。
姜柠轻轻唤他,“皇上。”
祁景还是没醒。这人不是最警醒不过么?姜柠加大了声音,同时伸手推了推他,“皇上。”
祁景终于睁开了眼,眼睛里有几丝猩红。他觉得身体有些不同寻常的沉重,喉咙口仿佛有火在烧。
往日他都是自己醒的,怎么今日需要人推醒?祁景感觉到了异常,却没有声张,扯出一抹笑,“爱妃,早啊。”
嗓子有些哑。姜柠担忧,“皇上,您着凉了么?”
祁景清了清嗓子,声音终于温润了些,脸上还笑着,“若是在这祥和殿着凉,爱妃怎么赔偿朕?”
姜柠羞涩地低下头,不说话。祁景翻身起床,“不碍事,给朕水。”
朝服昨晚便备下了。姜柠下床,浅绿几个也陆续进来,服侍祁景洗漱更衣。
穿衣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祁景的身体,有些热。姜柠想起来了,这是到了上辈子,祁景利用她治伤的时间节点。
姜柠脸上流露出担忧与心疼,道,“皇上,您在发热。”
这是真病了?祁景拿手背试了试额头,额头滚烫,手背冰冷。他这确实,生病了。
只略一想,祁景便知自己为何发热。他前两日又去了冷宫,再度被芙儿啃咬一番,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本以为自己年轻,扛得住,未曾想,还是恶化感染遭了殃。
“我让人请太医来。”姜柠脸色有几分焦急。
与姜柠的焦急相对,祁景却相当气定神闲,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自己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悠然笑道,“爱妃莫急,此事只此屋的人知道,不要声张,令太后忧心。”
姜柠满脸不赞成,“可皇上……”
祁景笑着截断她的话,“若太后知道了,责怪你,朕会心疼。”
姜柠便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拿太后出来吓她,祁景当真好手段。
上辈子也是如此。他明明是自己受伤发热,却推说是因她受凉,半哄半吓,令她保密。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季芙罢?
自己便装作,被他吓到好了的。
祁景也知光吓唬不够,他又道,“朝中事忙,等下朝之后,朕自会请太医。”
姜柠又抬起头,满脸担心,“皇上,您当真会及时请太医?”
祁景唇角勾起,拉起她的手摩挲,“朕自然会,不然爱妃会伤心,朕怎么舍得。”
离开祥和殿,坐在步辇上,祁景朝万全招了招手,万全立刻恭敬地弯腰过去。
祁景寻思道,“你稍后,去吴婕妤那里,觑个空,找她手边的红荷来乾元殿一趟。”
万全脑中急转如电,想明白了吴婕妤就是被禁足的前丽妃娘娘。他低头请示道,“以何理由呢,皇上?”
祁景瞥他一眼,嫌弃,“理由朕想了,要你何用?”
万全心里苦,但万全不敢说。
过了片刻,祁景又道,“你派人去太后那里说,今日朕繁忙,便不去请安了。”
皇上因为事务繁忙,缺了请安,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万全应是。
祁景上朝的时候,万全去了吴婕妤的钟灵宫。祁景的旨意是“觑个空”,意味着不要惊动吴婕妤,只找红荷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