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背对众人,他也知皇后的为人,只怕太子是真有事,但现在……他不能顶着这伤口去。
祁景道,“朕喝了酒,头疼,便不过去了,万全,你替朕过去,要哄好小太子。”
万全连忙躬身行礼,“是。”
那宫女领着万全回去复命,祁景推门,走入了姜柠的房间。
浅绿在外间睡着,方便夜里听候差遣。听到推门声,她立即爬起。
祁景压低了声音,抢先道,“是朕。”浅绿便不做声了,起身去点灯。
祁景脚步不停,走到了姜柠床边,坐下,而后伸手触了触姜柠的脸。
姜柠喝了酒,睡得沉,方前的动静都没听见,这会儿被碰了脸,终于醒了过来,乍然看见眼前的黑影,吓了一跳。
这时房内的烛火终于亮了。姜柠看清是祁景,埋怨的话说了一半,猛然变了声调,“皇上,您怎么不出——您受伤了?!”
烛火摇曳,祁景的脸处在半明半暗之间,眼睛便格外深邃明亮,看着姜柠,十足深情的模样,“爱妃睡得好,朕舍不得打扰。”
姜柠忽略他的话,急急抓住他的衣襟,“您怎么受伤了?又是谁伤的您?”
祁景抓住她揪着自己衣服的手,低声笑道,“不是别人,朕前几日生病,今日又喝了酒,神思恍惚,不小心摔到烛台上罢了。”
“您……”姜柠不知该如何说这个荒谬的理由,抽了抽鼻子,十足心疼的模样。
“又要哭了?”祁景伸手想摸她的眼角,“爱妃真是,水做的骨肉。”
姜柠避了避,祁景当她是在为他总是弄伤自己而生气,没有介意。
姜柠低落道,“我为您上药。”
祁景看了眼还等在一侧的浅绿,朝姜柠笑道,“摔到烛台上这种事,太过丢脸,爱妃为朕保密可好?”
姜柠乖巧点头,浅绿便也受到了提醒。
祁景没让人帮忙,自行脱去一层层的上衣,而后将衣服交给浅绿,“拿去烧了,再去给朕拿新的来。”
浅绿便拿了衣服下去。姜柠下床,从匣中拿出金疮药,走向祁景。
祁景笑道,“这次,恐怕还是得劳烦爱妃先帮朕剔除死肉,不然容易污染。”
姜柠看向他胸口。左边旧伤未愈,仍缠着棉布,现在右边,又添了一块铜钱大的伤疤,皮肉焦黑,触目惊心。
姜柠眼中俱是心疼,红着眼,咬咬唇,“皇上,臣妾做不到……”
祁景也不急,笑道,“可今日,万全不在。朕只有依靠你了”
姜柠拿到做女红的剪刀,走近了两步,还是恐惧、犹豫。
祁景鼓励道,“不用担心弄疼朕,你只管来,就如你做女红一般。”
“皇上,您……”她纠结得眼泪都快藏不住,想说不然还是等万公公来,祁景的眼中闪过不耐。
祁景不是个有很多耐心的人,话他已说了,越拖延露馅的几率越高。遇事软弱哭泣一次是娇软可人,二次三次便是懦弱无能了。
他看不起天真,更厌恶无能的废物。
祁景急着处理伤口,压着情绪,脸上仍是笑,“爱妃,朕都要着凉了。”
姜柠看懂了他的情绪。上辈子她就是始终不敢直面割皮去肉鲜血淋漓的场面,让祁景失望、轻视。这辈子……她都已经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还怕什么呢?让仇人痛还能取得他的信赖,何乐不为?
她刚才,本来就是装的。
姜柠拿着剪刀,红着眼,学那万全,先将剪刀用火烤了,而后靠近祁景。仿佛脑中有情绪在极端地冲突着,以至于她的手都在颤抖。
剪刀除去祁景第一块死肉的时候,姜柠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一滴滴落在祁景肩头。
祁景看着眼前颤抖的手,肩膀感受着冰凉的泪,一时间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姜柠虽颤抖,眼泪止不住,但还是努力维持着小心,慢慢把死肉剔除,然后把药粉撒上,拿棉布包了起来。
等到伤口处理完毕,姜柠额头抵着他肩头的棉布,终于哭出了声,“皇上,你疼不疼啊……”
她哭得那样伤心,仿佛为了他的疼,而肝肠寸断。
祁景眼神一动,沉默须臾后,才拍了拍她的手,“朕不疼,只是你这样哭,将朕的心都哭碎了。”
因为经常宿在祥和殿,祁景便放了不少衣物在这里。浅绿给他拿了替换的,又打水给两位主子重新洗过,姜柠和祁景便睡下了。
熄灯之后,夜色浓郁,寂静之中,祁景却睁着眼。身边的姜柠应当是哭累了,所以这会儿沉沉睡去。可祁景仍睁着眼,面色冷漠。
身上的疼他可以忽略,只是生平第一次,他觉得有些累了。
第二日祁景下了早朝,来到祥和殿,喝过汤药之后,姜柠帮祁景的伤口换药。
一点点拆开包扎的棉布,姜柠看向那旧的伤处。只见那里的伤口逐渐愈合,但那只是看起来。
祁景似乎还未意识到那喝的汤药有问题,那她,便帮他一把好了。
毕竟在外人看来,这汤药是给姜贵人喝的。那下毒之人,要毒害的,从来都是她姜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