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语觉得祖母哪里都好,就是动不动就提萧承渊,生怕自己和萧承渊相处得不好。
她自然是不能让祖母担心的,昧着良心又将萧承渊夸了一遍,因为不太从心的缘故,言语间或有不连贯之处,夸着夸着她自己听了都觉得耳热。
这副模样落在老夫人眼里便是另外一种情态,她是过来人,也曾度过甜蜜的新婚期,以为孙女这是害羞的。
裴老夫人握着裴时语的手,不住道好:“如此,祖母也能安心了。”
两人聊了会家常,裴时语想起今日的来意,实话实说道:“祖母,孙女今日前来还有另外的目的,那日安大夫替您看诊之后来王府找到了我,说您中了毒,孙女不知谁在害您,今日是带了大夫来的,如今人在禅院外等候。”
闻言,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凝住,几个呼吸之后,才又重新恢复笑容:“那安大夫看错了吧,我一个孤寡老妇,谁会害我,囡囡别担心,再有经验的大夫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祖母这是旧疾了,祖母心里清楚得很,不用看大夫。”
“祖母。”裴时语觉得祖母这态度有些奇怪,哪有人听说自己中毒后无动于衷的,她哀求道:“左右大夫我也带来了,您就让他瞧瞧,孙女也好安心。”
“囡囡。”老夫人收起笑容,认真地看向裴时语,“祖母知晓你是好心,是怕祖母受苦。可是囡囡,祖母一大把年纪了,满身病痛,腿脚不便,日日汤药不断,祖母早就受不住了。
退一万步说祖母真的中毒了,解一次毒无异于伤筋动骨一场,祖母一把老骨头了,实在是害怕。临到头了,祖母想体体面面的,行吗?”
裴时语听懂了老人的意思,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原来这些年她老人家表现出的那些云淡风轻都是假的,她过得这样辛苦。
“可是祖母……”话未说完,泪珠子便不受控制地往下掉,闷在心里的话连不成句子,“孙女,孙女……”
您若是走了,孙女该怎么办?
“好孩子。”老人浑浊的眸子里也雾蒙蒙的,将裴时语搂在怀里,苍老的声音也在颤抖,“祖母没事,再活个几年没问题的,祖母还想抱上囡囡的孩子呢。”
裴时语泣不成声。
前世她体验过生不如死的感觉,她知道人得有多痛苦才会放弃生的希望。
祖母这些年定然是过得痛苦极了,可她直到自己出阁了,确认自己过得好了才说这些,光是这样想着,眼窝里的泪意便源源不断。
“好了好了。”老夫人一下一下轻拍裴时语的背,柔声道:“囡囡放心,祖母没有中毒,祖母会好好活着的,祖母还想看看囡囡的孩子出世呢。”
裴时语知晓老人说出这番话极不容易,眼下祖母这般抵触看大夫,她若是强求,祖母八成也会心软,可是那样会令祖母痛苦为难。
这几日她得先回去与几位大夫合计出能帮助祖母减轻身体上的痛苦的办法,然后再顺势提替祖母解毒的事。
裴时语擦干泪眼,从老夫人怀里起来。
老夫人催促她:“时候不早了,祖母与寺里说好了,今日在禅房里歇息一宿。王爷的身子虽然好些了,囡囡也不要掉以轻心,早些回去,与王爷共进晚膳。囡囡别惦记着往祖母这里跑,小夫妻要多黏在一起才好。”
难得见到祖母一面,裴时语不想这样轻易离开,睁着眼睛说道:“王爷说孙女可以晚些回去。”
老夫人笑眯眯地:“年轻人胆子就是大,此去王府的路途可不短,走得晚了多不安全。王爷体谅囡囡,囡囡也要多体贴王爷,不然你在外头他多不安心,早些回去,囡囡乖。”
时近霜降,天黑得却是也晚了,裴时语担心老人家看出端倪,不敢再多做分辩,只得辞别了老夫人,依言下山。
待裴时语走后,老夫人久久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眼眶里含着湿意,重重叹了口气。
下山的途中,胡元百思不得其解:“王妃不是说要让在下给人看病么?怎么就走了?”
裴时语只得含糊了句:“实在抱歉,病人今日还没有准备好,下回再说。”
胡元动身之前就收到了裴时语给的一部分酬劳,钱已经挣到了,便也没在说什么。
正房内,沐长史朝窗外张望一眼,看清正步入含章院的身影,顿时打起精神:“王爷,王妃回来了。”
萧承渊也扭头往外看了一眼,丢开手里的书,换了个舒适些的姿势坐着,淡淡开口:“摆膳吧。”
不一会,裴时语再次被萧承渊请来。
萧承渊知道裴时语今日带了胡元是去见老夫人的,见她此时连平日里敷衍他的表情也懒得做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显然遇到了事。
萧承渊示意在侍立在一旁的丫鬟给裴时语倒了杯茶。
他的目光从她那黯淡的眸子上扫过,轻咳了声:“今日替老夫人解毒可还顺利?”
裴时语突然想到,安大夫提过的,祖母与萧承渊中的同样的毒,萧承渊也说过他身上的毒其实没有解。瞧他除了不能行走外,精力似乎充沛得很,比成亲那日好多了,裴时语不答反问:“不如妾身请胡大夫来为王爷解毒?”
等他这边试出个有效且不痛苦的法子,到时候祖母兴许能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