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外，一排小妖手中的托盘上摆满了奇珍灵草，他们垂首不语，等着殿内妖祖的召唤。

而白芷和老参精站在寝殿里，脸上是不约而同的惶恐和惊诧。

老参精往云塌望了望，皱着眉头悄声问：“真神这伤是妖祖所为？”说完他自顾摇了摇头，捋着雪白的胡须自言自语，“不对，妖祖绝不会伤他半分的。”

白芷仿若未闻，那双清丽的眸凝视着云塌上的妖祖，仿佛要透过表象窥探出那转瞬即逝的煞气藏于何处。她的真身生长在无妄渊的悬崖上，煞气的味道她太熟悉了。

两只妖不再说话，注视着云塌的方向拉开一片沉寂。

云塌上，妖祖将他的道侣抱在怀中，神情晦暗不明，他握着那截皓腕试图渡去一些灵力，可当他刚一催动灵力，怀中昏死过去的神便会眉头紧锁。

他忽然深深吸了口气，把脸埋在怀中道侣的肩上，看起来无助又彷徨。

白芷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方才闯入寝殿所见那一幕，让她对现下境况已有几分猜测，怕是真神不愿再顺着妖祖意愿，从而发生争执，一时气急导致灵脉逆行。

她俯首行礼，“妖祖，让我给真神看看吧。”她知妖祖不喜她和真神走得过近，心中忐忑不安。

过了几息，妖祖才缓缓抬起头，望过来的眉宇阴翳沉沉，眸光里有些许钝涩，“双生契咒，可解吗？”

九见渊的声音不大，一字一句说得悠长，在这空旷无声的寝殿里传出寂寂回声。

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每一个避无可避的梦魇里，怀中是浸满鲜红血气的一缕青烟，无论他怎么努力，这缕烟终是要散了。

“有办法解吗？”他闭了闭眼，攥紧被血染成深绿色的衣料，低低地说。

白芷和老参精却是面上一凛，彻底怔愣住了。

老参精看着这只横行霸道的万年大妖脸上，露出了比过去九百年里还要绝望无助的神情，这个古老到本已失传的契咒，堵上了他身后所有的退路。

“无解。”白芷往前一步，走到云榻跟前，她的心中涌起莫名的冲动，清丽的脸沉淀在惨白的珠光里，压不住浮在眉眼间的躁动，“真神既然用了双生契咒，妖祖您就随他愿吧。”

九见渊抬起眼，目光落在白芷脸上，心中涌起一股烦闷怒火，这不是他想听到的话。

白芷是整个灵洲最懂他的妖啊。

心肺里弥散着腥咸的铁锈味，越来越浓郁。他不敢催动灵力，无声的承受着像潮汐般一波又一波袭来的蚀骨之痛，他甚至开始痴迷来自双生契咒的反噬，这股疼痛简直成了他的瘾，让他产生他和时无尘还在彼此牵连的变态意念。

“是不是我把所有的反噬都受了，他就不会痛苦了。”这个疯狂的念头让九见渊看到了曙光，那双落在白芷脸上的眸光里闪烁着癫狂。

白芷心中那股沸腾着的烦躁呼啸而出，她加重了语气，“两日后的雷劫你打算怎么办，双生契咒不解，劈下来的雷劫，他也要替你受一半的，他现在的修为，你忍心吗。”她目光坚毅，每一个字都被她咬碎了，“你别忘了，你还有事要做……”

“我没忘。”九见渊冷冷的打断她，收回了视线。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在这个世上一无所有，就连白芷也要站在他的对立面。

白芷的话让他极度不适，他无法再忍受被无妄渊里的东西牵制。他应该早点完成化龙的，这样，此时他就不会因为一个契咒束手无策。他抬起手，指腹一点点擦去怀中道侣唇角的血渍，压低的眉眼里氤氲着绝望的孤寂。

“真神为您化龙之事用心良苦，您不能让他为您做的所有功亏一篑。”白芷收起了锐意，低低安抚着走到绝境的大妖。

长久的沉默。九见渊认真的擦拭着时无尘身上已经干了的暗红色血迹，就像皈依的信徒，虔诚至极。

白芷和老参精对视片刻，老参精退到殿外去准备汤药。

风渐渐大了，撞开了半掩的窗，吹起床幔层层翻飞。原本盘踞在云榻里的血腥味被风冲散，在寝殿内氤氲开来。

白芷拿不准九见渊在想什么，忐忑得踱步到窗前，关上了摇摇晃晃的两扇窗。

“你也觉得，我必须要化龙吗。”九见渊的声音忽然响起。

白芷转身，就站在窗边的夜明珠旁，幽白的短光照在她的侧脸，让原本清丽的脸平添几分阴森，她看着云榻上的妖祖，脸上是毫无保留的震惊，“你不化龙，就无法超脱天道对你永无止境的施难。”

她试探着问出心中猜测：“这个契咒捆束的是解契吗。”

没有得到回答，她看着妖祖慢慢垂头，再一次把额头埋在了时无尘的颈窝里。

她继续说道：“您若不解契，会害死他的。即便解契，他也还是在那里的啊。”

“可是解契后，他就真的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