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巧见那盈枝戴着赵觅祯的珠花链子进厢房时,立马掉下脸抓住了她手腕,沉声道:“这是姑娘的首饰,怎会在你手里?” 盈枝似受到了惊吓一般,泫然欲泣地道:“这是今儿姑娘赏的。” 碧巧一愣,盈枝连趁着碧巧发愣的间隙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腕,咬着唇揉了揉,见碧巧脸色不好,赶忙低头回了自己的床榻上。院子里除了值守的丫鬟都在房内,见气氛不大对纷纷都回了床榻上。 也不管能不能睡着反正闭上眼睛当做没看见就对了。 从筠在一旁见碧巧那样,只能低声劝道:“便是姑娘赏了一条链子而已,平日里姑娘赏了我们那么多东西,又有什么呢?” 今夜是寒巧夜值,新来的大丫鬟雁风是个爽快利索的性子,她比碧巧和从筠都大上几岁,是原照顾过世子爷的,自然格局要开阔些。她将碧巧拉回了床榻上,道:“有什么事情不能明日再说呢,这大半夜的想这些烦心事做什么。昨晚便是没睡好觉吧,今晚还准备熬夜?你且听我的,姑娘做事,都有自己的打算呢,你莫要心思太重,知道了吗?” 碧巧这才叹了口气,答应了她,拉了被子睡下了。 今夜赵觅祯倒睡了个好觉,她想着,可能是终于能将窗外的星光月影隔绝在门外,亦或者,又是那荷花灯船的功劳。 翌日清早,赵觅祯神色颇佳,贯穿入内服饰的丫鬟搀着赵觅祯下床,雁风和寒巧见状都笑道:“姑娘今早气色好多了,奴婢们可得去给世子妃磕头去,换了这等好的帘子呢。” 赵觅祯擦了擦脸,笑道:“这么会说话?” 洗漱完了,按例赵觅祯便得去给柳氏请安,再去德荣堂陪着王妃坐上一会儿,从前是因为有夫子,现在她由世子爷闲暇时请自教导,免了课,平日里便清闲了许多。 偏巧这日赵觅祯打主意哪里也不去。 她出了长廊,绕过月门,正好撞见那位往院子里走的盈枝。盈枝身材娇小,脸蛋更是盈盈弱弱的,肌肤胜雪,生地极美。 盈枝比赵觅祯大上一岁,但在赵觅祯眼里,还都是小孩子。 盈枝着一身鹅黄色绣襟褙子,高领被裁剪过了,原本将脖颈捂的严严实实,现在却能从纤细白皙的脖子里看着那红绣领子一点一点斜下去。赵觅祯个子她还高些,便一眼看到盈枝脖颈到锁骨上的点点绯红。 盈枝见了赵觅祯似乎吓了一跳,立马躬身行礼:“见过大姑娘。” 赵觅祯不露痕迹的将自己的视线从她的锁骨上挪开,淡笑道:“一早上的,盈枝去哪儿了?” 盈枝早已想好的说辞,抬起头来时便是一脸娇憨之色:“回姑娘的话,奴婢听闻姑娘喜花茶,又好清晨新鲜的更为可口,盈枝昨日见了碧巧姐姐拿回来的,便想着去为姑娘再找一找。没想到还真的梅园寻到了,正准备带回去呢。” 她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个淡蓝色的绣包,将金色的绳索拉开,里面装着一小袋的甜菊叶。 赵觅祯不由在心底“啧”了一声,面上却显得格外开心:“原是这样,盈枝还真是有心了。雁风,赏她。” 雁风微微一愣,终于明白了昨夜碧巧那难受的样子从何而来,她却也不便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只能从荷包里拿了碎银子出来。 盈枝一脸乖巧,又福身退下了。 盈枝一走,身后的雁风便忍不住了:“姑娘,那盈枝所说的新叶子根本就是……” “我知道。”赵觅祯勾唇一笑,“她只是拿我当傻子呢。” 雁风呆滞,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原本只是想提醒赵觅祯,那盈枝跟献宝似的拿出来的新叶子,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鲜的花叶子,且梅园那个地方,怎么会有菊叶子呢? 大姑娘好像在与她说这件事,却又好像再说别的一样。 “当我瞧不见呢,早上新摘的菊叶子?那怎会半点露水没有,下面一大片都是干制的?还装在绣包里,生怕捂不死了?”赵觅祯摇摇头,笑道,“怕说觉得我这个大小姐什么都不懂,想拿着一袋制好的了上等菊叶子蒙骗我罢了。” “啊?”雁风惊呆了,喃喃道,“她一个三等丫鬟,哪里来的……上等菊叶子?” 赵觅祯冷笑了声,看着面前纷纷凋落的桃花枝,慢条斯理道:“我原便看着她不对劲,看她那脖子上手腕上的痕迹便想着是呢。” 做日她便瞧见了盈之后颈处一抹淤红,她才叫那丫鬟陪她说说话,揉揉肩,看了个仔细,才断定这应当是别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她还以为盈枝是在府里有个相好的小厮或者侍卫,表想着这几日敲打一番,她若是个能醒悟的,便留下来之后再放出去嫁了,若是个糊涂的,便逐出荷香院,任她怎样呢。 现在看样子,事情又非这样简单了。那位瞧上盈枝的,说不定还是府里某位主子?或者掌事管家? 赵觅祯不敢细想,连忙回了厢房让雁风叫来了碧巧,和两人道:“我知道你两人做事稳重,心思细腻,这事便交与你二人去做。” 她便不信她还查不出来。 雁风连忙劝慰她:“姑娘且安心,这等小人,无非是猴子搏矢,上不得台面,姑娘何必为这等小事忧心?” 碧巧一想起昨夜她那些小心思,愧疚难安,也跟着道:“奴婢和雁风姐姐一定将姑娘吩咐的事情做好,姑娘放心罢。” 赵觅祯才抬眼了碧巧,双眼一对视,后者便心虚的低下了头,赵觅祯笑道:“你呀,就是被宠坏了,瞧你这样,还得我来劝解你才是。” 碧巧被戳中心思,越发难堪。 赵觅祯便真当起了大姐姐,拉着两人说了好一番话。 王府因前段时间过重阳的缘故,二老爷和三老爷都回了府,这府里上下便比起往日要聒噪了许多。二老爷喜音律,更爱那软绵绵的江南小曲,之前因顾忌是二太太,现而二太太不在了,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二房里养了好几个水灵灵的歌妓,结果一早上便被王妃呵斥了一顿,这才将那几个歌妓养在外面,不准在侯府里面丢人现眼。 三老爷一直是个沉默老实的,他向来对三太太言听计从,对儿女教养上也是放任不管,好在赵明礼从小被送进宫作皇子伴读,才没能养成那三老爷软弱无能的性子。 赵觅露便是个很明显的例子。父亲不作为,任由她那不明事理,只会算计的太太来管教。 她又能学到几分好? 赵觅祯是瞧不上二房三房这两家人的,但相较之下,她却更看不惯二房的人。二房乃庶房,本就比不得长房和三房,偏那二太太与赵觅晴,明里暗里非要和长房较劲,在暗处使袢子,若是这二房老爷是个明理的,便会阻止,但这二房老爷也是只会愤愤不满不找原因的主。哪怕就是因为隔着肚子,人家也比你优越就是了。 跟着瞎起什么哄呢?还是那份不增不减的家业和嫁妆,还不如一家人齐心协力,倒才叫王妃与王爷开了心。 秋日短暂,荷香院外的那一株桃花树也跟着凋落至尽,八角亭那一抹蜿蜒之上的屋檐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粉色。 这些日子以来,总会有几个小县主小郡主抑或公府姑娘到访,虽然大多都是跟着夫人来的,但免不得有几个总想着去赵觅祯的院子里坐坐。 赵觅祯并不介意,任何人都是一脸“宾至如归”的表情。 但今日这位便显得有些讨厌了。 元和县主乃幼安公主之女,幼安公主是先帝一位贵人之女,生性淡泊,仪静体闲,公主虽未得先帝盛宠,但却过的很是舒心,下嫁给了朝中大族曲家,为曲家嫡长子之妻,曲家老爷乃朝廷内阁学士,她的丈夫又是翰林院侍讲学士,虽并不是泼天富贵,但也算没辱没了这位公主。可幼安公主身子薄弱,体弱多病,在生下一子一女之后便薨逝了。 眼前这位便是嫡女元和县主。元和并未继承其母的温婉的性子,倒是继承了幼安公主惊人的美貌,妍姿俏丽,香娇玉嫩的,倒是赵觅祯都会忍不住多看上两眼。 但一想起这样的人会与赵觅晴那个挑事精交好,赵觅祯觉得这也不个省油的灯。 赵觅祯并不能承受这位县主莫名其妙的敌意,也没有心思接待这样的客人,便也就淡淡的吩咐着雁风与寒巧备好茶水点心,自己拿着手卷看的津津有味。 但这位元和县主就像是特意给她添堵的一般,冷冷瞥了一眼,轻哼了一声:“装模作样!” 声音并不大,但在元和县主身边伺候着的丫鬟必然是听着了。寒巧表情一僵,很是尴尬,雁风是伺候过世子爷,也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了,倒也觉着稀疏平常,重重将茶盏一放,杯中的茶水一荡,洒了一桌子。 元和县主身边那位大丫鬟立马尖叫道:“你这贱婢是怎么做事的,想烫伤我家县主不成?真真找打!” 赵觅祯连眼皮都不屑地抬一下,她穿越过来大半年了,也跟着柳氏和王妃学了一身坏毛病,眼见眼前这个县主如此不识趣,倒也没真想和她计较,便淡淡道:“雁风,怎能对客人如此冲撞?还不快道歉。” 雁风便从善如流,低头躬身道:“是奴婢粗心大意,弄洒了茶水,奴婢这就给县主换一杯。” 谁料那位元和县主似没受过这样大的委屈似的,竟红着眼抬手便给了雁风一记响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