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荷香院顿时鸦雀无声。 赵觅祯书卷还握在手上,神色聚变,寒巧等丫鬟都惊的讲不出来。 雁风倒最为镇定,生生挨下了这一巴掌,也只是轻微皱皱眉,随即躬身,头埋地低低的。寒巧比赵觅祯先回过神,她是从二等丫鬟里提上来的,自然比不得雁风等人,又跟着赵觅祯这位最随和的姑娘,脾气也跟着涨了起来,她愤愤道:“元和县主这是什么意思?怎的便要随意打骂?” 元和县主见赵觅祯并未说话,还是那一副呆滞的模样,便觉着是自己刚刚那一巴掌震慑住了她,心中也越发轻视了起来,一脸傲俱:“打了便打了,一个丫鬟,还敢顶嘴?我看你也欠打!” 她说着,便还要动手一般,寒巧吓的脖子都缩了一下,连往后退了一步。元和县主身边那丫鬟嗤笑了声,讥笑道:“凭你这样的,还敢与县主说话?找死也不捡个安逸的地。” 赵觅祯这才幽幽放下书卷,目光淡漠地望向那说话的丫鬟:“寒巧,掌嘴二十。” 得了姑娘的话,寒巧便不客气的上前将巴掌打的啪啪响。一面抽着还贴心的数着数,生怕少了一个似的。 元和那双美目瞪圆,咬牙切齿道:“赵觅祯,你凭什么打我的丫鬟?” “那你凭什么打我的丫鬟。”赵觅祯顺嘴接了回来,没有给对方一丝机会,又道,“你打得,我打不得?” “那是她以下犯上!胆敢烫伤我!这是大不敬!”元和县主喘着气,攥紧拳头,已然在发怒的边缘。 “你这位丫鬟不是?”赵觅祯故作诧异,道,“她以下犯上,不懂尊卑,这也是大不敬。” “你胡说!” 元和县主拍案而起,一把将寒巧推开,气急败坏道:“我看谁还敢动手?” 在赵觅祯的院子里,自己的丫鬟被人打了,这便是在外面丢了脸面,说不定赵觅祯这个长舌妇还要在外面嚼几圈舌头才肯罢休。 寒巧却是个知道如何给人添堵的,她利索的行礼,声音清脆:“回姑娘的话,已掌嘴二十。” 果然把元和县主气的七窍生烟。 赵觅祯毫不在意元和县主变幻莫测的表情,客气有礼道:“想必这会儿子瑞哥儿也醒了,元和县主也在我这儿坐了一阵了,要不要随我去看看内弟?正巧小厮传唤,你的姑母也与我母亲一同要去看看呢。” 元和县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昂首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狠狠瞪了一眼赵觅祯,对她那丫鬟道:“我们走。” 赵觅祯依旧从容有节,见元和起身,她也跟着起身,让小丫鬟将她的书卷收好,领着寒巧和雁风往绮晴院去。 赵觅祯见元和走的怒气冲冲,还定要走在她前面,便知道她心底在打什么算盘。赵觅祯并不打算和傻子计较,慢悠悠落在元和身后,随着她绕过影壁,看着元和前脚跨进了绮晴院的堂屋,后脚便哭着找她姑母告状去了。 赵觅祯有意落在元和县主的身边,便想着躲一躲墙角,看看元和县主那位姑母会如何处置了。 元和县主的姑母是曲家老爷嫡出的二小姐,幼安公主嫁到曲家不到一年之后这位曲氏便嫁到了江北颜家,那位江北按察使司按察使之子颜三少之妻。 赵觅祯听着里面如泣似诉的哭声,还有扭曲事实的控告,不由低低笑了声。 曲氏的声音也稀稀落落传到赵觅祯的耳朵里。她似乎有些惊慌,一见元和县主哭成那个模样,还啊了一声,到后来听着她又哭又闹的样子,便下意识想着先好好安慰一番。 柳氏倒是淡然,颇为和气的让丫鬟递了茶盏过去,道:“如此说来,便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无礼了,云香,这就把大姑娘找过来,来为元和县主赔礼道歉。” 元和嘴角不由忍不住上扬,一想到等会儿赵觅祯低眉顺眼给自己道歉,便心情洋溢。 云香将那位县主的反应看在眼里,她躬身淡笑道:“好的世子妃娘娘,奴婢这就去寻郡主。” 柳氏抿唇一笑,元和毫无知觉,倒是那位想当刘三好的曲氏忍不住抖了一下,连忙捏了捏元和的手腕道:“想必……这其实是有些什么误会在里面罢,世子妃又何必找郡主兴师问罪呢。都是女儿家的,这个年纪的孩子拌拌嘴也是常有的,道歉……便算了罢。” 真真找死呢。她曲家虽也是名门望族,但又如何能有与天潢贵胄相提并论?虽元和县主也是宗室,但和婉阳郡主比起来何止是差了一大截?曲家乃先帝提拔,虽父亲已坐稳朝中,但并未有爵位,这百年的荣耀说散就散,曲家本就如履薄冰,父亲在前朝打点一切,岂能容忍后院失火? 打了丫鬟便打了丫鬟,承阳王府的郡主看不惯,又能如何? 曲氏迅速将利弊分析透彻,也顾不得元和县主此刻的脸色难看成什么样子,一个劲对柳氏赔笑。 柳氏倒不意外,只扫过云香的背影,淡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颜三夫人难得入京拜访,还发生这样的事情,只吾女性格顽劣,也着实让我这个当娘的废了不少心思,倒叫夫人见笑了。” 曲氏只一味映衬说是是是。 元和县主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姑母,她也听出了柳氏那大丫鬟的言下之意,似乎是笑吟吟的告诉自己,我们郡主欺负了你你便受着。她自然是不甘心白白损了脸面,还指望着自己的姑母为自己出头,没想到那丫鬟一出口,姑母立马转换了风向。 赵觅祯便在这个时候进了堂屋,她似乎根本看不见元和县主脸上的泪痕,也无视曲氏的尴尬,只行了礼,便坐在了柳氏身边,道:“瑞哥午休还未起吗?女儿巴巴地将客人都赶到绮晴院,就为着炫耀一番自己的弟弟呢。” 柳氏道:“当着客人的面胡言乱语什么呢。颜妹妹可别见惯,我这女儿就是这样,性格直率。” 曲氏忙道:“郡主性格纯真,一心惦记着自己的弟弟,哪里是胡言乱语呢。世子妃娘娘教子有方,不似我这侄女,平日里缺少管束,倒叫世子妃娘娘看了笑话。” 元和县主一听便提起一口气准备着开口,却硬生生被曲氏掐着腰上的肉给憋了回去,疼的垂头似受教的模样。 赵觅祯坐在绮晴院的厢房里想着元和县主离开时那一脸憋屈的表情便觉得爽快,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柳氏见状,无奈道:“看来我平日里真是太过于纵然你了,以前的老毛病又回来了。” 寒巧第一个为赵觅祯报不平,噼里啪啦将之前在荷香院的事儿讲了出来。 柳氏摇了摇头,道:“你呀,多向你父亲学学罢。你已经十二了,到了十五十六岁,便要出阁嫁人了,倒那时候还这般任性可如何得了?” 要命,想不到十二岁的她就要面对前世她二十五岁才会遇到的唠叨。赵觅祯顿时觉得如魔音灌耳,柳氏说什么都答是,随便寻了个事儿回了自己院子。 走之前还不忘去捏了捏刚刚睡醒的瑞哥儿。 柳氏失笑,心念着女儿尚幼,便也不再苛责放任她去了。 赵觅祯前脚刚刚出了堂屋,后脚便在月门口瞧见了一脸着急的碧巧。她微微一愣,唤了一声碧巧。 碧巧看起来很是紧张,她跟着赵觅祯身边,小声俯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便见赵觅祯神色大变,表情也立刻严肃了起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 碧巧垂首,道:“回姑娘的话,奴婢所言,皆是奴婢亲眼所见。” 赵觅祯叹息:“我自然是信你的。” 赵觅祯抬脚便继续往前走,碧巧心里着急的不得了:“姑娘,这么大的事情,不用回给世子妃吗?” 赵觅祯斜了她一眼:“这也算大事?我一人便能解决了,何须去烦扰母亲?你倒是提醒我了,你给我讲的事情,如若泄露出去半个字,我拿你是问。” 碧巧彻底没了办法,只能答应下来。雁风与寒巧心底好奇的不得了,却也不敢问碧巧。 晚间晚膳时,赵觅祯便让从筠去回了柳氏,说自己身子不适,实在吃不下饭,便不过去了。这已经连续两日如此了。 又等了一刻,赵觅祯叫了盈枝进厢房。 盈枝一如往常那副楚楚怜人的模样,只着了一件浅绿色褙子:“姑娘有何吩咐?”盈枝是有些意外的,她前几日努力往厢房里钻,都被拦了出去,想不到今日赵觅祯单单唤了她一日进屋,实在让她有些惊喜。 赵觅祯便似有些孩子气般瞪了一旁站着的雁风,道:“这几日我念着吃些辣的,雁风下了小厨房给我做了些,实在是难吃。我听说,你娘是西蜀那边过来的,会做好些吃食?” 赵觅祯说到最后,眼睛有些发亮,一脸渴望的看向盈枝。 盈枝早先便听说赵觅祯这两日赵觅祯吃不下饭,心底里便松了口气,笑道:“姑娘快别忧心了。奴婢虽然蠢笨,但还是将我娘的好手艺传承了下来,姑娘若不嫌弃,奴婢这就去小厨房为姑娘做碗麻辣豆腐。” 赵觅祯心情大好,便立刻让盈枝去了厨房。 盈枝刚出厢房,赵觅祯便懈怠了下来,懒懒地靠在软塌上有些呆滞。雁风觉着好笑,忙过去搀着赵觅祯为她腰间垫了块枕头。 赵觅祯不由长长吐了口气。 演戏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