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歧登时受宠若惊。
笑话,从前谢厌看到他恨不得一脚踹上来,岂有空闲发问。
但谢歧不敢不答话。
加之十分好奇美人的姓名身份,他张口便道:“公子,我来寻表妹,不想遇见这位姑娘,似不曾在原州见过,有些眼生,故此一问。”
谢厌淡淡颔首,好似对他的话无甚兴趣。
“行了,问完就滚。”
谢歧后脑勺冒出凉意,厚着脸:“公子,我与姑娘还什么话都没说。”
“……”谢厌没料到世间还有如此死皮赖脸之人,一拂袖,坐于圆石桌前。
蝠纹黑底的袍服垂落在地,他屈起手指轻轻敲叩着石桌案,脸上愠怒尚未消去,却偏偏挑起唇角,似笑非笑道:“你问。”
色心已起,断难消弭,谢歧怕归怕,馋也是当真眼馋。
原州谢氏第一浪荡子非徒有虚名。
眼神落在美人身上,拱手彬彬有礼:“敢问姑娘芳名?”
尹婵哪里知道只是片刻,就成了这番场景。一个谢厌在那静坐,一个谢歧在面前行礼。
坐着的生气不像生气,笑更不是笑,冷飕飕的风四处刮似的。
站着这位更奇了,明明额间冷汗直流,青筋抽跳,不停紧张咽喉,抬起的手也细细打颤,可竟然还有心思问她。
尹婵张了张嘴:“小女……”
自报姓名的话,猛不丁被谢厌接了过去,他冷冷落下两字。
“谢婵。”
谢歧“啊”了一声,直接愣住:“姓谢?”
怎会姓谢,他看向谢厌:“这位姑娘,是公子的……”
为解谢歧之惑,谢厌皮笑肉不笑,疤痕被扯得阴森可怖,在他无比惊慌又好奇的眼神下,意味深长地敲了敲石桌:“幺妹。”
谢歧瞬间瞪大眼睛,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宁可谢厌没有说出美人姓甚名谁,还能有个念头,现在……现在成了兄妹,还是谢厌的妹妹。
当然姓名是作假,毋庸置疑。
可谢厌既已给了她这样的名头,只怕她往后在原州能横着走。
谁还敢垂涎觊觎?
谢厌仿佛窥见他脑中所思,在谢歧欲哭无泪之际,一眼扫了过去:“我告诉你,不是想让你知道。”
“公子的意思是?”谢歧迷惑。
谢厌眼里愠色加深,指腹缓缓摩挲着右手虎口,一字一顿落下:“倘若,谢家再有人来问东问西,或说长道短,我一应算在你头上。”
什……什么?!
谢歧呆若木鸡。
“可听懂了。”谢厌抬眸看了他一眼。
纵是不懂怕也必须得懂了,谢歧连忙咽下幽怨,懊悔今日应了表妹的话过来。
“……是。”
交代完毕,谢厌无暇再多说,收回眼神淡淡道:“行了,你回吧。”
虽然心里还惦记着美人,但谢歧着实后悔透顶了。
他应该早些离开的,不然此刻便不会惹上谢厌,承受诸多事。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偷偷瞟向尹婵,眼神带着微妙。
如此美人,如此绝色。
却与谢厌生出瓜葛。
可惜了。
暗暗一啧,他与小厮对了对眼色,倏忽,灰溜溜离开了院子。
不该留下的人终于走得干干净净,谢厌又能和尹婵独处了,心口忍不住开出一枝蔷薇花。
掩去唇边的干涩,他抬眸,看向那朵真正的蔷薇。
尹婵就站在他不远处,隔着短短的距离,目光刹那撞上。
“刚刚,多谢公子。”她启唇轻声道。
谢厌暂不知她因何道谢:“什么?”
“谢婵二字……”平日谢厌常不声不响,却已将她的身份全全安排妥当。
这于她并非一桩坏事。
顶着镇国大将军府的姓与名,门楣和名声牵挂,她实难在原州久居。
尹婵敛眸,低低地说:“往后,我便唤做谢婵么?”
“可好?”谢厌不答反问。
尹婵没有立刻回答。
谢厌眼神落在她略蹙的眉尖,顿了一顿,压下唇角,正色道:“倘若不喜,原州所有门第,尽数任你挑选。”
尹婵原在犹豫是直接道出谢厌身份,还是委婉询问,谁知他竟误会了。
循着声惊讶地看去,当即见谢厌脸上飘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可虽是紧张,他还是自顾岿然不动,泰然静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