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柯江衣袖下的手动了动,他豁然抬头,眼神充满着希望。
祁承煜等人相互看了看,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看来撬动柯大人的嘴有希望了。
池瑾言眯了眯眼,幽暗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柯大人,自然注意到那人无人察觉的小动作,他心里生了疑,总觉着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刚刚柯大人看似全力赴死,但池瑾言注意到,那人整张脸皱在一起,全无死志,反而像是有些害怕,鼓足了勇气去撞墙。
而且在柯大人听到家人被救下时,顿了一下才抬头看着曹大人,身体的反应向来最诚实,这也说明救出柯大人的家人并不是他最想要的。
最想要的……?
池瑾言琢磨着这些不对的地方,只是这都是他的一些揣测,即便他将这些事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他。
毕竟太子他们确实找到有力的证据,证明这件事就是柯大人做的,只是池瑾言心底还是有些疑惑。
这些疑惑困扰着他,这次他被官兵带到了刑部大牢,他想了很多事情。
当初意外来到这里,他只想着尽快完成系统任务,好换取原主重生。渐渐地,他得知要参加会试,既然决定参加,那他就做到最好。
他向来不喜欢半途而废。
当看到那道策问题时,他才恍然意识到,这个世上的百姓活着并不是那么幸福,有很多人为生计发愁,他现在是礼部尚书的儿子,自然不用考虑那些事,倘若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呢?
易地而处,他觉着自己未必活的那么畅快,究竟是要浑浑噩噩地过一生,还是用自己的双手为这个世间做些什么,这是一道选择题。
上一世他从生下来就有心脏病,从小就被告知要保持好心情,不要做激烈运动,不能大哭也不能大笑,他就像一个木偶,不能有太多的情绪。
活着很累,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想的是:解脱了。
可是一转眼,他又来到了这里,他拥有了健康的身体,难道还要像上辈子一样,只知道看书娱乐,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他在心底问自己,答案自然是不愿意。
而他在牢房的这几日,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知到,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地方。
一条人命不算什么,几十条也不算什么,耳边听着那些被逼供的犯人惨叫的声音,有多少是屈打成招的呢?
不可否定,刑讯逼供有时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但它不适用所有人。
倘若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会元,被官兵押入刑部,被逼供,若是受不住刑罚认了罪,那他的人生是不是走到头了?而他的家人们也会因为他的缘故,名声有碍,一辈子受人白眼,想来也会很惨吧。
他总是忍不住悲观地想着,但这样却可以让他保持清醒。
现在他可以靠着池大人悠闲自在地活着,那以后呢?
他也要像一个没断奶的娃娃靠父亲、大哥过日子吗?
他不愿意看到那样的自己,更不想有朝一日,他出了事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任人宰割。
有些事情一旦深思,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不觉间,池瑾言的眼底多了一些深思,而有些种子一旦埋下,总会看到发芽破土的那一日。
***
曹儒安排柯江和他的家人们见了一面,之后柯江便开始招认口供,他承认是他泄露了考题,并私下里将这些考题卖出去,换了钱。
审讯到了最后,太子殿下开口问道:“柯大人,卖考题的钱去了哪?是谁让你轻生?”
柯江脸色一僵,他眼神闪躲着,嘴唇张了张,无力地垂下脑袋不再说话。
曹儒和温楷相互看了一眼,说实话,审到这里他们已经很满足了,再审下去他们只怕,这结果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偏偏太子殿下还在这里,他们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
祁承煜头一偏,向曹儒问道:“曹大人怎么不再审了?这些疑点还没解决,难道曹大人知道答案?”
曹儒连忙行礼:“臣不知,臣这就审问。”
祁承煜点了一句,见刑部尚书已经明白,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曹大人几番逼问下,柯江最后说出是二皇子派人杀他,也是二皇子暗示他这样可以大赚一笔银子,事后两人平分,二皇子也承诺他,帮他走上礼部尚书的位子。
曹儒闭了闭眼,事已至此唯有搜集越来越多的证据才是,他连夜审问,又派人去了柯大人的府里搜查,好在来得及时。
他的手下刚离开柯府,柯府就被人放了火,短短几息之间火势冲天,京城的百姓们纷纷惊醒。
幸好顺天府的官兵赶到将火扑灭。
天色未亮,曹儒连忙朝着皇宫赶去,让侍卫通报皇上有要事禀报。
夜色下,他站在宫门口静静等着,风吹过他的身体,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
“曹大人怎么不多穿些?”
一道声音在寂静的宫门口炸开,曹儒惊得一激灵,他拍了拍胸脯,嘴里呢喃着:“观音菩萨保佑,佛祖保佑……”
“呵——”
那声音再度响起,曹儒睁大了眼,只见一个身形缓缓出现,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个人。
没等这口气松完,曹儒脸色一白,他无意识地吞了吞口水,暗暗壮了胆子,“何人鬼鬼祟祟?”
“啧——”祁泽霖信步走来,眼底透着寒意,“本殿何时成了鬼?还是说曹大人心里有鬼?”
曹儒一惊,二皇子怎么在这?刑部有人泄了消息?
他琢磨着究竟是谁将消息透露给二皇子,心里很是恼恨,他刑部是什么地方,怎么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他连忙行礼:“老臣见过二殿下。”
祁泽霖开口,话里满是冷意:“曹大人不必多礼,上朝的时辰还未到,曹大人怎么来的这么早?”
曹儒挺直腰板,淡淡道:“老臣有要事要见陛下。”
祁泽霖眼神划过一抹阴鸷,他凑近刑部尚书,低声道:“尚书大人何必这么较真呢?柯大人就是最好的交代,不是吗?”
他站直身子,悠悠道:“尚书大人入朝这么多年,怎么还没摸透父皇的脾性呢?曹大人若是不信,本殿不妨和大人打个赌,看看父皇知道此事,会不会对本殿深究,怎么样?曹大人敢赌吗?”
曹儒原本急切的心瞬间一凉,冷风一吹,他身子抖了一下,陛下他虽不喜皇子将手伸到科举上,但也绝不会因此将皇子扁为庶子。
他嘴上说着不敢揣度圣意,心里却认可了这话。
曹儒嗫嚅了一下嘴,半晌说不出来话。
祁泽霖目的得逞,退开一步,“时辰不早,本殿就不奉陪了,曹大人好自为之!”
曹儒眼神深深地望着二皇子离开的背影,恰在此时有侍卫通传,皇上让他进宫面圣。
曹儒的腿像是柱子一般钉在了地上,一侧的侍卫提醒:“曹大人?皇上宣您进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