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娃他们找了一夜。
昨天退回大道,解决了几只不知死活跟上来的东西,再看,那些丧尸像得了瘟病一样,反应迟缓,向同一个方向退去。
没有陈舟和的命令,他们不敢妄动,也担心有陷阱,便没有再追。
陈舟和和谢瑰迟迟没有回来,他们看天色渐晚,没忍住担心,重新回了荒地。能见度大大降低,他们不敢深入,只在边缘游走一圈,寻觅无果,才在天擦亮的时候继续深入。
陈舟和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透,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处于神经紧张的战斗状态,睡不沉,昨天已经是例外了。
谢瑰到后来也没撑住合了眼,陈舟和一睁眼,他们的姿势就……一言难尽。
周围的草在他们滚下来的时候就被压的乱七八糟,谢瑰靠在坡面上,陈舟和的脑袋枕在他的颈窝,手扶着他的腰。谢瑰一手搭在他肩上,本来抓着的外套也要掉不掉地挂在腰腹。
淦……这幅场景,要是被人看到,陈舟和再长八张嘴都说不清。
就像刚那什么了一样。
他闭了闭眼,一脸“杀了我吧”的表情,悄咪咪挪开搭在谢瑰腰上的手。
他动作很轻,谢瑰没醒,只轻微蹙了蹙眉。
陈舟和花了十分钟才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把他的手拎下来,把外套披回谢瑰身上,他独坐在一旁。
光不太亮,看人勉强只能勾个轮廓。
谢瑰长得很好,眉眼精致,眼角的弧度是往下的,陈舟和一直以为他是小狗眼,细看又不像,双眼皮的褶皱很深,从眼头开出来,既单纯无害又有点妖。
鼻子很挺,像是尺子量出来的,嘴唇薄,形状很好看。
陈舟和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心虚地看了一眼谢瑰,见他没睁眼,悄悄松口气,看向身边的草地。
见鬼了,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
谢瑰是个挺奇怪的人,陈舟和也不知道老陈为什么选了他,不过能参加这些任务的都是老底被摸得很干净的人,倒也不用担心他另有所图。
营里有大半的人跟陈舟和出过任务,对他的评价就两个字:可靠。
他无所不能,再危极的时刻都能全身而退。
其实陈舟和知道不是,他是有些本事,但远没有传得那么神,安全局的情况没有表面上那么和谐,老陈坐的那个位置,无数人想把他拉下来。有些人朝不保夕,有些人殚精竭虑。
事情总是要有人做的。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一起置于险地——还是为了他。
“陈舟和?”谢瑰醒了,睁眼就看见陈舟和曲腿坐着,非常装逼地叼了根草,眼神不知道看哪。
“醒了?”陈舟和一挑眉,站起来,“醒了就起来,看看怎么上去。”
“你伤怎么样了?”谢瑰问。
“好的不能再好了。”
谢瑰无语:“我给你用的又不是仙药你忽悠谁呢?给我看看。”
说罢,伸手要去拽人,被陈舟和挡住——
“你看?你怎么看?”
当然是脱……谢瑰默默收回手,避开陈舟和要笑不笑的眼神。
“找找怎么上去吧。”谢瑰说,他发誓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真的没有占便宜的意思。
“队长!”沈苏对陈舟和的伤愧疚不已,找地很仔细,发现了谢瑰留下的弹头。
他们顺着记号,找到了草坡下面。
陈舟和嘴里叼着一根草,正琢磨着怎么爬坡。
“呦,来了?”他睡了一宿,精神头可好了,向楚娃他们打招呼。
“队长……”楚娃都快哭了,沈苏告诉了他们陈舟和受伤的事,来的路上,草丛里隐隐有血迹,她每看到一处,都心惊肉跳,怀疑是不是自家队长的血。
她很少看见陈舟和受伤。
“收!”陈舟和指着楚娃,把她那幅泫然欲泣的表情憋了回去,才大咧咧地安慰:“没事儿,还没死。”
楚娃更想哭了。
“队长,这次都怪我,”沈苏低着头,一脸愧疚,“是我拖大家后腿。”
“见外了,”陈舟和拍拍他的肩,“你的能力不在这,我知道。”
谢瑰默默看了一眼沈苏。
“队长,你昨天怎么没联系我们?”齐铭插嘴,“要知道你上不来,我们昨天就来接你了。”
陈舟和啧了一声,说谁上不来呢?
“通讯器坏了。”他从暗袋里掏出通讯器,表面看着没问题,两个按钮一个不亮。
他们接下来要去x市,建筑很多,地形也不开阔,没有通讯器会很麻烦。
“我来看看。”这不巧了,刚好踩中了沈苏的领域。
“问题不大,里面的芯片摔坏了。”沈苏摆弄两下,轻巧卸掉了外壳,看了一眼,“找点材料就能把它修好。”
问题是这荒山野岭的上哪儿去找材料?
陈舟和眉心一动,刚想说算了,就见沈苏看向他,眼神犹豫。
“说说看,你的想法。”陈舟和说。
荒山往东十几公里有个小县城,沈苏说,那是他的家乡,或许在那里可以找到材料。
“这什么馊主意,”泉大一向心直口快,“去那儿找材料,还不如直接杀去x市。大城市物资还多。”
“不一样,”沈苏说,“县里没有丧尸。”
众人:???!
陈舟和直起身:“继续说。”
M县历史很久,从虫族入侵的时候就存在了,因为条件不好,青壮年人基本都外出打工了,留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
后来丧尸病毒爆发,其实还没有蔓延到M县,但当时的市长担心县里有感染者,就安排了轰炸,只在轰炸前三个小时提前通知,幸存者不多,剩下的人全都交代在里面了。
没有人,也就感染不了丧尸病毒。
这座小县城,就这么空了。
“欺人太甚啊!”泉二觉得不可思议,“提前三个小时通知轰炸,他当那些百姓都是像我们一样受过训练的吗?再说了,万一有人睡着了,没看见通知,那不是……”
沈苏沉默,他就是当年逃出来的幸存者,爷爷腿脚不好,喊醒他就要他跑,当时年纪小,懵懵懂懂的,听说要爆炸,一个劲儿缠着爷爷问,为什么不把邻居胡大婶一家也叫上,明明平日教育自己的时候,他满口都是仁心道德。
他说爷爷是胆小鬼,只顾着自己苟且偷生——这个词是他从动画片上看来的,不太明白它的意思,但就觉得是不太好的话。
爷爷当时把他送到幸存者的大巴,大巴上乱糟糟的,所有人都像离巢的幼鸟,惊恐而不安,有人重重从他们身边挤过去,嫌弃厌恶地看着爷爷,说了声“老不死的”。
沈苏后来才知道,这莫名的敌意来源于生存危机。
谁都不想死——车上的座位已经不多了。
爷爷深深看了他一眼,说要去把剩下的邻居都叫上,重新返了回去。
有人高声说:“看见了吧,那老不死的去叫人了,到时候人多了车里怎么还坐得下,赶紧开车!”
“赶紧开车!”
“快开车!”
沈苏不知道是谁,他只看见一双一双腿交替挤着,无论他怎么哀求,司机也无动于衷,听从众意,把车开了出去。
那是永别。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道别,说声理解。
沈苏泣不成声。
陈舟和也没想到顺藤摸瓜牵扯出这么一桩荒唐事,他用力捏了捏沈苏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那个不负责任的市长呢?”谢瑰突然问。
“不知道,”沈苏说,“只听说他被招调去了安全局,我进营的时候也有打听过,一直没找到,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找到他又能怎么样呢,还不如认定他就是死了或者被变成了丧尸。”
“队长,那我们现在……”楚娃看过来。
“先去M县吧,”陈舟和说,“总得把通讯器修好。”
也能了却沈苏一个遗憾,给他爷爷立个衣冠冢。
几人又上路。
M县的路车不好开,轰炸导致整座城市如废墟,仅剩的几座相对完整的建筑,看起来也很陈旧。
他们把车停在城外,徒步进去。
如沈苏所言,还真是一座死城,放眼望去,有种被一只大手攥紧心脏的窒息感。
“那边是以前的电器城,找找看,应该会有修通讯器的工具。”沈苏指了个方位。
陈舟和点点头:“我和谢瑰去找工具,你们剩下的去搜集物资,能用的都带上。”
“是!”几人齐声。
“小心四周。”陈舟和想了想,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