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干什么了?”蒋成苍倚在门上,朝来人笑到:“怎么不说话?”
那人笑着从那小门挤过去,他故意走得很慢,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一腿轻微的跛。
董寄辞故意撞向他的肩膀,像是警告似的挑着眼睛望向同伴:“明知故问。”
蒋成苍耸耸肩,把那扇隐秘的小门关上,又把旁边的柴火堆起来挡住。
“揍了几拳?”
董寄辞哪里记得清,他用力捏了捏拳角,刚刚动手打人的时候十分的畅快,如今竟然有些隐隐发痛了。
按照蒋成苍给的路线,董寄辞跟了一路,直到对方喝得醉醺醺地踏入空无一人的街道——
此时已经是三更天,打灯和巡逻的人已经靠在街角睡了。
麻袋套人,这方法虽然质朴,却是相当有效的。董寄辞拳拳到肉,还有几拳估计是打在了牙齿上,打得他手痛。只听见袋子里的人从一开始气势汹汹的咒骂,到最后无法抵抗的求饶。
“老爷留命……留命啊……”刘吉此时酒也醒了差不多了,以为这来寻仇的是林昭的家人,心里大喊不妙。
这渔家的男人向来以莽撞冲动闻名,因为常年在江湖漂泊,都长得一身粗粝的煞气,即使在夜里将他杀了丢去江里喂鱼也完全可能。
此时刘吉的心已经凉了一半,只恨自己那日手欠,为什么要去招惹那个叫林昭的死丫头。
“我家里还有八十老母三岁小儿,妻子卧病,前几日我又丢了饭碗……老爷,嗳哊,这里踢不得啊……”
突然他听见不远处街角巡夜人身上叮叮当当的声音,正想大喊救命却被对方一下子抵住了喉咙:“闭嘴!”
那是故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刘吉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着,他猜测这应该是林昭的大哥。这个猜测使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比起青壮年的渔夫,他更害怕那沉默寡言的船老大。
毕竟年轻人总是会害怕这样那样的规则,而隔岸看遍人间兴替的船老大们总是有种超于普世的朴素道德观,那便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毕竟醉汉调戏未出阁的渔女,而被斩断了手脚的江湖传说早已刻入人心。
那人在拖着装有他的麻袋往里走,似乎有些费劲,脚步声很奇怪——就好像在拖着半边身体往前走一样,一只脚轻快,一只脚虚虚地在地上掠过,显然是受过伤。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少东家藏在后院里的那个小白脸!
就是那个半夜满身是血被拖进屋子的小白脸,整天摆着一张冷脸看书。下人都说他是做鸭子的,不然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又养了这一身骄矜自傲的臭脾气。
确认外面的确实是个跛子,刘吉的心里突然又有了底气,他料想这小白脸也就只敢给人套麻袋下阴手,倘若正面交锋,他未必不能赢。
只是晚上被这小子抓住胖揍了一顿确实窝囊了点。
“救命啊!官老爷!!”他在麻袋里吱哇乱叫,对方一下子按住了他的脖子,上来便是左右两耳光。
“听不懂人话?”对方也不藏了,这是个声音清朗的年轻人,有着读书人才有的气度与儒雅,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冷意:“这旁边就是长江,我把你丢下去,打个死结,怕是永世都爬不上岸了。”
他说得轻快,可是却很认真,一字一句的,仿佛胸有成竹让他永远消失。
不知为什么,刚刚心里才轻松些的刘吉又突然害怕起来。
“我问你,那日你摸她这里了吗?”说着狠狠地踩住了他的后腰,仿佛他说的话是金科玉律不可违背一样:“说话。”
见刘吉不说话,那人不知从哪里搬来一桶液体,临头便是一桶。
刘吉连忙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他能感觉到什么滑滑的东西顺着他的头发流进头皮里,然后从脖子流入胸口。
他打了个寒战。
“这是豆油,不是什么脏东西。”小狐狸安慰道,“别紧张,我待人一向是讲理的。”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笑盈盈地威胁着:“我相信你也不愿意我把麻袋点着吧。”
刘吉听见他这番阴惨惨的威胁,一下子汗毛倒立,拼命在袋子里挣扎起来。
“我说,你摸了她哪里?”又是一脚,死死把他钉在了地上,少年的皮笑肉不笑地问道:“火柴就在我手上,点不点就看你了。”
或许是那若有如无的硫磺味突然唤起了老流氓的求生欲,刘吉终于开窍,一件一件列数自己犯的罪状,一面说,一面哆哆嗦嗦、痛哭流涕地扇着自己的巴掌。
一声一声的,清脆无比。
江南的夜,凉如水。
他突然停下来,此时才想起来用手指捻了捻脖后流下的液体,放在鼻前闻了闻,发现那哪里是什么豆油,分明就是从旁边打来的江水!
刘吉挣扎着从袋子里爬出来,正欲破口大骂,却发现董寄辞那小白脸已经悄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