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了快十分钟才醒。
醒来后,他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板一样的捆在椅子上,而五条悟和家入硝子,正并肩在他面前。
五条悟还扛了个灯。
小型应急的那种,瓦数不高,勉强也能cos一下警局审犯人的挂灯。
“夏油杰先生。”
五条家盘靓条顺的神子,姿势别扭的扛着那灯,绘声绘色的作出了一股朗诵腔。
“此时此刻,我并非势必要你说,你自然有权保持沉默,但我必须警告,你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朗诵完,语调瞬间恢复正常,吊儿郎当的问:“饭都哪来的?”
夏油杰被光刺的都要迎风流泪,眯缝着往旁边看:食盒都好好的摞在茶几上。
他心累的叹了口气,说:“我买的。”
“买饭时有给我打过电话吧?”
五条警官像模像样:“请回答‘有’,或是‘没有’。”
夏油杰:……
夏油杰:“有。”
“很好。”
五条警官满意的点了点头,“您诚恳的态度,非常有利于我们后续展开合作,现在,我要问您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了。”
“夏油杰先生。”
他再次用起了朗诵腔:“你还记得在挂断我的电话之前,自己问了一个什么样的问题吗?”
夏油杰怔了一下,才叹气,说:“我问你,咒灵会不会有心。”
五条悟瞬间满意的点头。
他动作浮夸的立正转身,抬手敬礼:“家入长官,以上,由我本人协同被告夏油杰先生共同汇报完成,请您指示。”
家入长官毫无指示的意思。
眼下还带着些青黑的女孩双手抱臂,面无表情的对着夏油杰“啧”了一声。
“术式无反应,精神无异常,咒力流向有卡顿——”
说到这里,五条悟“咦”了一声,说:“不会吧?”
“我之前看时,明明就还好啊!”
夏油杰勃然大怒:“那是因为我刚被你敲了两闷棍啊混蛋!”
五条悟“切”了一声,说杰你不要冤枉人,语气简直信誓旦旦:“你问出那种傻话的时候,人明明还在人家店里!”
“硝子!”
夏油杰已经要被这个晃眼的灯照瞎了,想使个眼色让她管一管五条悟都不行。
那边厢,家入硝子淡定的走完了检查流程,上前一步,两三下解开了他的制服扣子,从胳肢窝的衣服里,揪出一根水银温度计。
夏油杰:!
夏油杰:等等你们什么时候塞进来的?
“37.1℃啊……”
“是发烧了吗?”
“不算吧,”家入硝子甩了甩温度计,“闻味道他应该是喝酒了,摄入酒精后,人体温度会提升0.2左右,加上杰现在比较搓火,这个温度正常的。”
说完,她把温度计揣回兜里,又拿出了一枚小型手电筒。
咔擦。
打开后,女孩先打了个哈气,才上来扒拉他的眼皮。
“瞳孔变化灵活度正常,无单侧双侧扩大。”
家入硝子慢吞吞的做判断:“颅脑无外伤,颅内无出血,脑干应该也正常,话说杰你有点沙眼啊……”
夏油杰:呸。
“总之。”
再折腾了快半个小时后,五条悟终于一个响指,弄断了捆住他手的东西。
——这大概率是个什么咒具,还和刚才抽他脑门的玩意儿是一套的。
五条悟随意的把东西扒拉到一边,上前一步在他面前弯腰站定,满脸都写满了费解。
“既然脑子没出问题,杰为什么会问出那么奇怪的话?”
夏油杰:……
夏油杰额角简直青筋乱跳。
“你们——就为了这?”
“嗯哼。”
五条悟不明所以,脸上写着的东西,从“费解”,变成了“那不然呢”。
等等,不对。
“……杰。”
五条悟直挺挺后退一步:“你现在这个眼神,莫不是想打我?”
夏油杰甩开绳子,轻揉手腕,对着他温柔一笑。
“你觉得呢?”
声音轻柔,仿佛死神的呢喃。
下一秒,宿舍开始鸡飞狗跳。
大约过了能有二十分钟,鸡飞狗跳勉强完毕。
大家坐在一起吃饭。
因为刚才不甚踢翻了一份,大家也就默认不用再召唤班主任夜蛾了。
“所以。”
家入硝子熟练的倒了杯酒:“你是什么情况?”
她再一次蹭了蹭他的额头:“体温还算正常,但你有点心率过速的症状——怎么,生理期来了?”
夏油杰摇头,像是整理思路一样,顿了会儿才说:“我今天看到了一个咒灵。”
“咦,好普通。”
五条悟可没自知之明的打岔道:“能被你专门提起,品种总该有哪里特别吧,难道是特别可爱的蝇头?”
话说蝇头有可爱的吗?
他困惑的过于理所当然,夏油杰酝酿到一半的情绪完全被打断。
他叹了口气,干脆扔了筷子,双手垫住脑后,仰靠在了椅背上,挺没劲的说:“我也不确定千秋是什么类型的咒灵。”
他左手边,五条悟无声的“哇塞”一声,隔着个人和家入硝子比划口型:杰他还给咒灵取了名字!
“悟,我能看到。”
“好吧那我安静。”
其实夏油杰也思考过类似的事情,所以:“纯看脸的话,感觉像是诞生于姑娘们对于美貌的求而不得。”
“那就是很好看咯?”
说话的是家入硝子。
夏油杰毫不犹豫的点头:“超漂亮!!”
“人形咒灵?还是受□□?”
“都不是。”
夏油杰舔了下嘴唇,说:“具体我也没法确定,千秋已经非常像人了,要看很久,才能发现一点点的异物感。”
他试图解释:“就是,哪怕你很认真的观察她,也得不到【这是个咒灵】的结论,只能隐约确定到【她不是人类】这种程度。”
家入硝子:“……所以你是在炫耀自己感知敏锐吗?”
夏油杰说不,“我是在感叹她真的很漂亮。”
事实上,海音寺千秋身上的异物感,就像是初冬飘落的第一片雪花,轻的简直转瞬即逝。
哪怕在大街上碰到,甚至擦肩而过,都可能发现不出一点痕迹。
可正是因为皮相过于漂亮——
事实上,夏油杰第一眼过去先被惊艳到了,然后不自觉的盯着人家看了好久,追的近了才发现的不对。
“但是过分的美丽本来就很容易变成焦点,然后和周遭产生割裂感,所以我花了好久,才分辨出那股异物感不是错觉。”
于是就一路跟去远月了。
“啊……”
他撑着脸颊呼了口气,神色居然有点梦幻。
咬着肉串五条悟:……
五条悟咽下肉串,说:“杰你克制一下。”
夏油杰面不改色的切了他一声:“我已经很克制了。”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耷拉着眼角,露出了个懒洋洋的笑容。
“千秋的诞生应该和爱有关,就算不是扭曲的爱本身,也是因爱衍生出的其他情绪所诞生的诅咒。”
夏油杰用舌尖抵着上颚“啧”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她浑身上下,简直写满了男性对于爱慕对象不切实际的幻想。”
五条悟:……
五条悟:“哇哦。”
“哦”字音拖的尤其的长,十分敷衍的聊表了一下敬意。
夏油杰于是就说:“也不只是外表啦。”
“千秋姐的人格非常健全,而且很有魅力,”他顿了顿,才说,“最重要的是,她不止营造了健全的社交圈,还有明确的情感交流的需求。”
“包括和你搭讪?”
夏油杰点头,不过他很客观的纠正说:“是我先跟着她的。”
“除了这些以外呢?”
家入硝子好奇:“就算是最低等的诅咒,也能放出情绪,只是无序又混乱罢了,人形咒灵太少见了——”
“我姑且相信你说她拥有思维。”
女孩慢吞的喝了口酒,“但你确定她具有人类的同心理,可以感知到明确的情绪变化吗?”
夏油杰撑着腮叹了口气,心说我确定的不能更确定了。
“要是今晚一切顺利,千秋的计划,大概是拉我去上三垒吧?”
他的神情十分奇妙:“结果出了点意外,被我惹生气了。”
那种隐晦的任性和不爽,鲜活的完全就像是个人类。
而且和一开始那种稍微有点虚浮的,温柔大姐姐样的人格稍显不同,反而因为高高在上而真切的逼人。
此时此刻,夏油杰短路了半个晚上的脑袋已经完全恢复了通畅,甚至毫无芥蒂的直面了自己今天犯过的傻。
所以他舔了下嘴唇,十分坦然的说:“不过生气时也超可爱的。”
家入硝子:……
“等等!”
家入硝子慢了半拍,才“哈”了一声,震惊。
“听你的意思,她要是没生气,或者生气了没选择走——那你就真的跟她去酒店上三垒吗?!”
夏油杰:……
夏油杰用比她更惊讶的眼神看回来,同样震惊:“说那不然呢?”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那可是个咒灵!”
咒灵上尤其加了重音。
夏油杰噗嗤笑了下,心说那时候脑子本来就不归他管,海音寺勾勾手指,他可能木着脑子就跟人家走了。
不过……
他突然歪头,对同年唯一的女同伴笑了一下,然后以手抚胸,郑重向家入长官起誓:
“哪怕不必作为呈堂证供,接下来,我也将对我说出的每一句话全权负责。”
家入长官稍微松了口气,叼着虾尾示意他go on。
夏油先生于是大声go on,说:“不论是作为咒灵操使看到咒灵,还是作为男性看到女性——”
“我都很想跟她去!”
说完,他还“嗯”了一声以表强调,不知悔改的十分理直气壮。
家入硝子喉头一梗,转头去看五条悟,疯狂使眼色:
【你管管他啊!】
隔壁,闲听了半天八卦的五条悟歪头一想,露出个“有趣唉”的表情,:笑的简直火上浇油。
他说:“要我我也去。”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感到和你们格格不入。
五条悟不以为然,说这哪里变态了?
“就因为是咒灵才难得啊!”
“普通女性占据了这个星球上的人口的二分之一,两个人里,就可能碰到一个是女的,但诞生了智慧,并且正在蜕变为人的咒灵——”
“哪怕限定为女性,她也是35亿分之一唉~”
五条悟掰着手指信誓旦旦:“三十五亿分之一的概率才能遇到,又可以深入研究,保不齐还能接触生理构造的机会,能去我为什么不去?”
说到这里,他也摆出了个合群的震惊表情:“难道硝子不想去吗?”
硝子:……
硝子想了想,可恶,居然有点心动。
“好吧。”
半晌后,家入硝子神态沧桑的喝掉了杯底的残酒,屈辱的承认道:“我也是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