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打从十天前决心变弯开始,她大概就在计划着,要让心爱的千秋换地方住了——
哪怕那样会离她更远,但怎么着都比住在丈夫的眼皮子底下好啊
——她才不要让那个男人,有机会看千秋起床后伸懒腰的样子呢!
海音寺千秋对此接受良好。
反正也住不了几天了。
她摆出一副心累头疼没精力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敷衍掉了河田太太进门的请求,只说无论装潢如何,是美智子布置的我就很喜欢。
然后温声道别,飞速的和女人说了晚安。
她甚至临时偷了河田先生的梗,学他站在车前看自己一样,斜倚着门框,一副要默默看着美智子离开,目送她背影直到消失的守望样子。
直把女人感动的不行。
转头进屋。
阁楼的面积比客卧还大些。
海音寺千秋开了夜灯,发现屋里布置的确实很舒适,床就摆在在窗边,意外还带了副床帐。
整间屋子的装潢,怎么说呢,虽然风格有些模糊,但显然是往贵公子剑客那个画风靠的。
立柜上甚至立了个三层的刀架,依次摆着短刀、肋差和一把带穗的太刀。
海音寺千秋饶有兴致环视了一圈,然后踱步走进洗手间,干脆的将头发全都捋了起来,对着镜子,摆了了冷漠又强势的表情。
啊呀。
她对着镜子里锋芒毕露似的女性勾唇笑了下:原来她给河田美智子的第一印象,是这个样子的吗?
新房间有趣的装饰不少,海音寺千秋看到半夜,才在困倦的驱使下,在新床上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的出乎意料的长。
第二天。
海音寺千秋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先是感觉到了刺目的日光——就这个亮度来看,少说也该有十点了。
她迷迷糊糊的蹭了下脸,正想再睡,窗户边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敲击声。
等等,敲击声?
这是二楼吧?
——美智子一般都直接怼门的,什么时候进化到爬她窗户了?
海音寺千秋带着未散的睡意,终于在阳光中睁开了眼睛。
看窗外。
窗外一棵高大的核桃树。
而在树梢接近二楼高的枝桠上,正爬着个皮肤黝黑的小男孩。
小男孩见她醒了,眼睛登时一亮,猴一样的又向前攀了点,然后特别郑重的伸手,咚咚咚敲起了她的窗。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抱着枕头,换了个侧躺的姿势,淡定的和树枝上的小男孩开始对望。
她心里觉得很烦,但不能立刻发火。
毕竟一惊一乍的,可能吓的小孩松手后掉下去摔死。
她也不能擅自去帮忙——
因为昨晚查过了,阁楼的窗户是朝外开的,她去一推,正好把男孩怼地上。
于是她思虑再三,懒洋洋的从枕边摸出了手机:
她要报警。
就像之前撞见妃英理摔跤时,她的关心停留在“帮忙叫救护车”这一水平一样,路人小孩罢了,叫个警察也算她仁至义尽了。
但转念一想,其实没有必要。
依照河田美智子昨晚的说法,这黑孩,必然是河田太太那个中学同学家的熊孩子,一个拿来让她铺垫心态转变的小道具。
换言之,孩他妈就在楼下。
想着人家自己有监护人,海音寺千秋脑子里的仁至义尽,就从【打电话报警】,降格到了【打电话告诉他妈】。
窗外,小孩见她半天不理人,使劲抿了下嘴,伸手敲窗户。
咚咚咚。
海音寺千秋摆弄着不习惯的翻盖手机,自顾自的说:“你先不要急。”
小孩粗粗的眉毛皱起,更用劲敲窗。
咚咚咚。
咚咚。
海音寺千秋烦的不行,拨冗瞟了他一下:“都说了不要急了,你也不要乱动!”
窗外,小孩显然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觉得半天没得到回应,遂气呼呼的鼓了下脸颊,双手一松,夹着树梢就要上手扒窗户。
‘那窗户是朝外开的!’
在小男孩成功作死,咣当一声拉开窗户的档口,海音寺千秋啧的扔下手机,以凡人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直直扑到了窗前。
“啊呀!”
惊叫声仿佛都在这一刻慢了半拍。
在小男孩平衡失距,侧倒着就要摔下树去的瞬间——
已经站在窗边的海音寺千秋,冲他伸出了手
——她甚至还饶有余裕的,选择了一下下手拎人的位置。
最终,她不止成功在半空中薅住了男孩的腰,还在将其提进窗内的同时,避免了抓手腕或手肘时,可能出现的脱臼等后遗症。
“烦人的小鬼。”
海音寺千秋单手夹着小孩走回屋内,抬手一扔,就把他撂在了床前厚厚的地毯上。
地毯又厚又软,小鬼跌那时,好似还往上弹了一下。
“……好奇怪哦。”
海音寺千秋还没说什么呢,小男孩先不高兴了:“绘本里明明都写过,当王子在塔下呼喊的时候,长发公主应该把头发扔出窗外,让我攀着它爬上来才对——”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海音寺:“你对我为什么就是用拎的?”
对面,海音寺千秋翘着腿坐在床边,一面继续倒腾着手机,一面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崽:
“你觉得自己是王子?”
“嗯哼。”
小孩言之凿凿的又重复了一遍设定,说:“我明明喊了你好久,你为什么就是不把头发放下来?”
海音寺千秋专心弄翻盖的手机,不走心的回答了句:“隔着玻璃我没听见。”
等等。
重点不对。
她啧了一声:“不要说的像是我的责任一样,你爬树之前根本看不到二楼的房间吧?”
除了敲玻璃这点是意外,介熊孩子一开始就只是皮痒了,纯粹想爬树玩吧?
地上,黑皮的小男孩不爽的鼓了鼓脸颊,换了个盘腿坐的姿势后,居然很大方的承认了错误。
他说好吧:“我承认,我本来就是想爬树的。”
“只是爬到树上后,就看到了你——”
男孩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煞有介事的叹息道:“你啊,看着实在是太像公主了,所以……”
他挑起粗粗的眉毛,勉为其难的比划了一下小拇指,“所以我觉得,我可以配合下你,今天先暂时当一天王子,等到明天……”
小男孩咬了下唇角,沉痛的说:“不,后天吧。”
“等到后天,我再重新做回警察。”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一时间居然有了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话说这崽也就五六岁吧?
天生的吗——
居然这么会撩!
她稍微撂开了手机,转而仔细观察起了小孩。
很好。
她想:不是天生,是他天然。
眼前这崽,虽然黑的皮实,但眼睛长的格外的亮堂,是虎头虎脑那种,从小就很男孩子气的长相。
他之所以能坦然说的出这些话,是因为他心里确实就这么想的:
他现在止不住的皱眉,是因为少玩一天警察扮演真的很让他惋惜,惋惜的甚至有些心痛。
但换个角度说,崽的心里都这么惋惜了,还是因为她,而决定这两天先当王子——
怎么说呢……
海音寺千秋好笑的舔了下嘴角:虽然是童言童语,但她微妙的有被恭维到。
心情变好后,她连态度都暖了起来。
“喂。”
招手示意了下小孩儿后,她说:“名字告诉我一下。”
小孩一愣,顿时大声介绍自己。
“我是和妈妈一起来做客的服部平次!”
男孩撑着膝盖就翻了起来,动作可皮实,还主动上前两步,给海音寺看了他脖子上戴着的卡片。
“哦,这个服部……平次啊?”
海音寺千秋慢悠悠的拼着假名对应的汉字,顺势点了点卡面。
卡面下,还写了男孩所在幼儿园的班名,和他老师家长的联系电话。
她就那么单手撑床的坐着,和小男孩头碰头的看卡片。
反正面都看完了,才问:“你都不用上学吗?”
男孩说上啊。
“不过这两天专门请假了而已,我父亲升职后要来东京交流,我和妈妈也要一起来登记的嘛。”
“登记?”
“嗯哼。”
小男孩咂了下嘴:“挺烦人的,手续可多了。”
海音寺千秋不动声色的动了下手指,心想升职后还需要刻意登记家属的,难道是什么体制内的高官吗?
妃英理,刑警前夫,又来个高官夫人——
她正想皱眉呢,窗外突然传来喧哗的人声。
男孩“啊”的一声跳了脚,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一路喊着“母亲”冲下了楼。
显然,再调皮的崽,也是怕挨打的。
海音寺千秋丢开手机,慢悠悠的走到窗边,正好看见下面熊孩子的挨批现场。
不过几秒,背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是河田美智子上来了。
“千秋今天醒的有点晚呢。”
女人说这话上前,看动作,像是想给她一个背后抱。
海音寺千秋及时侧了下头,神色薄凉的瞟了她一眼。
河田夫人的手立刻收住。
“我会记得的。”
她小声说:“不会让静华看出端倪的,我们是情敌嘛~”
海音寺千秋只当是耳旁风,反正不要碰到她就好了。
当下,她若无其事的把头转回去,继续看楼下。
“那就是美智子的同学吗?”
和冷淡的表情不同,她拿捏着尺度,特意温和了语气。
美智子点头。
“静华原本姓池波,现在出嫁了,改姓服部。”
海音寺千秋“嗯”了一声,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服部静华女士的背影,但也能看出是个窈窕高挑的美人。
倒是服部平次那个崽,挨训的时候还一样活泼,看着也不知道是烦人还是可爱。
大概是她看小孩的时间稍微长了点,河田美智子注意到后,立时开始辨别她的神色,然后没话找话道:“小男孩一般都很调皮的。”
她从千秋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点微妙的嫌弃,于是毫无底线的说:“男孩子就爱到处乱跑,我们一定要生个女孩!”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说:“到时候再说吧。”
美智子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会错意了。
不过这事也好找补。
她抿了抿嘴唇,显然早有预案:“千秋也不用多勉强自己,生个女孩就很好啦,要是还想要男孩的话……”
她顿了顿,才说:“我们可以领养惠君。”
海音寺千秋一愣。
惠君是哪个?
愣完脑子里转了下码,想起来了:情夫哥家的【乖巧.jpg】。
作为一个神经质的女性,河田夫人的独占欲都这么强了,控制欲显然也不会低。
她能暗搓搓安排好房间才告诉千秋,自然也能做好了预案,再通知她还有个儿子。
“主要是甚尔君太胡来了!”
河田女士愤愤不平道:“我最近一直有联系他的中介,孔君却说要把任务往后推,我问为什么——”
“他居然说甚尔君正在找人结婚!”
她特意强调了一遍:“他居然准备随便找个顺眼的女人,就跟她结婚,然后把惠君丢过去!”
“明明当初肉|偿都不肯给我的……”
说到这里,她猛然住口,低声重新碎碎念了些别的话,试图含糊掉某些肉什么偿的关键词。
那边厢,海音寺千秋其实并没在意这个。
河田夫人的态度虽然有点让人意外,但转念一想,也还正常——越是偏执的人,越容易对得不到的东西念念不忘。
河田美智子的变态显然是经年累月积攒出来的,惠君落在她手上那会儿,她心态就应该不怎么健康了。
等她再回神时,河田夫人已经略过和中介交流的其他细节,拿出了一张【乖巧.jpg】当初的照片,信誓旦旦的跟她打包票了。
“惠君真的是很乖的孩子,而且长的很帅哦!”
女人执拗的想把照片塞进她手里。
“千秋昨晚说过,无论什么都会配合我的决定吧?”
“那你就好好看看惠啊!”
河田太太很努力的安利说:“他还不到五岁呢,长的还这么好看,拉回来可以直接当我们的女婿,和女儿青梅竹马的长大,将来一定会幸福的!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这些到时候再说吧。”
河田美智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很在意她的看法,当下也跟着看向楼下的同学,说:“也对。”
“先把静华这一节处理好吧。”
“说到静华夫人。”
海音寺千秋想起来了:“她丈夫是做什么的?”
身侧,河田夫人后知后觉的“唉?”了一声,惊讶道:“对了,我好像忘记和千秋说了——”
“服部静华。”
“服部是她的夫姓,这次是她丈夫升职,按例来东京都开会,她是作为家属陪同来的。”
至于他丈夫升的什么职……
河田夫人歪头一笑,胸有成竹道:“原本是警视长,现在是警视监啦~”
“据说还兼任了大阪府的本部长来着。”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顿,冲海音寺千秋露出了个和丈夫差不多的笑容。
然后,她又在志得意满的笑容之后,说出了和丈夫介绍妃英理及她刑警前夫时,差不多的台词——
即:“警视监可是署内高官呢,一旦案发,证词的采信度比一般人高多了!”
——真是生怕不能简单快速的自投罗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