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苏苇一步步走近,苏河迎上前去,刚刚要开口说话,苏苇却和他擦身而过,看也不曾看他,面色冷淡的来到了贺岚面前。
“春娘有什么事情要急着见我?”
扫视四周,见到护军和巡逻队对峙,气氛紧张,苏苇轻笑:“若要见我,让下人传递一声便是,何必要弄的这么……剑拔弩张。平白让外人看人笑话。”
眼看苏河面色不好,贺岚也懒得再拖延下去,只是淡淡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吧?”
苏苇点头:“知道。”
“那就走吧。不要耽误时间了。”
贺岚转身,身后苏苇却没有动,她神色莫名,语气轻忽:“我不想去。”
贺岚奇怪的转头看着她:“你说什么?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别的事情都好商量。只有这一条,我说我不想去大牢,烦请你高抬贵手,绕我一命。”
这句话说得自有深意,但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听得懂的,所以只是误以为贺岚要把苏夫人关进牢里,虽然说苏夫人算不得完全的长辈,这个时代又风气开放,没有那么严正死板,却也没有到了女儿把父亲的妾侍关进牢里这么荒唐的地步。
时下,皇帝不理朝政,涵王管理天下,有很多事情上没有那么名正言顺,世人对彼此之间的关系定义也就随之模糊。加上涵王到处命人宣讲忠孝礼仪发自肺腑的故事。劝诫世人“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也。”要求实事求是,从务实的角度出发,讲求根据实际情况行事。上不智,而下不忠。上不公,则下不敬。能力第一,其他第二。人和人之间多了理智,少了苛刻,多了理解和思考。当然也不是没有弊端。
但放在贺岚的心理来说,还是比较符合她的审美的。问题是,这样一来,这群古人的不好对付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想必在这二十年间,人间已然焕然一新,学者们思想家们,那些意图谋求权势操纵政治的厉害角色定然为此一定已经找出了属于自己的路。并进一步发展了势力,挑选了更多的有实力的能人志士来替自己卖命。而贺岚,要比他们晚了二十年之久。除了一个节度使老爸,可谓是一穷二白,只有短命的自己。
虽然这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一种厉害的趣味。
当然,也是因为这种由上至下的务实风气的缘故,贺岚获得了相当大的自由,包括此时此刻这种局面的造就。
如果是二十年前,要不然就是得宠她可以随意处置阿耶的侍妾。要不就是得宠的侍妾让她郁郁而终。
两相对峙?开玩笑。
至于眼下,苏夫人言语刻意造就的误会还不被她看在眼里。
想到这里,贺岚挥了挥手:“都散开三米外。我和夫人有话要说。”
侍女、侍从和护军们即刻退开去,将苏河,苏苇和贺岚留在了中一大片空地。
“必服恭俭,拔出公忠之属而无阿私。”
贺岚轻然一笑,朝苏夫人感叹:“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我还一天都没有体会过真正的吏治清明,能力至上的时代。这是我的荣幸。夫人,不要逼我做那个挑战王权的人,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带你去见见从前的同僚罢了。搜查一事可以暂时罢手。只要你肯随我前去。”
眼神扫向在旁边神色大变的苏河,贺岚转向他:“你所见的只有眼前太原一方土地,你不是幕僚也不是政治家,你只是一个军人,我们说的话你永远也不会懂也不必懂。只要你一天还是阿耶的中正下属,我一天就不会动她。希望你能好自为之,不要参合进你参合不起的事情里来。”
苏河一张脸变来变去,几乎要成了彩虹。他注意到了身边苏苇那副几乎默认了对方话里意思的神情。
见从前的同僚是什么意思?
不是要害苏苇吗?
这不是后院的事情吗?
地牢里……
地牢里的同僚?!
地牢里的可不是就是那个幽王的刺客吗?
还有贺岚……这个十五六岁的毛孩子为什么知道他这个征战沙场多年、功名赫赫的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这到底是什么鬼?!
“属下,属下……属下治家不严,罪该万死!”
心神大乱的苏河恍惚间明白过来,既不可置信,又完全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咚”的一声重响,苏都尉跪了下来。颤抖着不敢抬头看面前的两个女人一眼。
眼看苏河轰然下跪。苏苇脸色已然一片阴沉,袖子里攥紧的拳头几乎要刺进肉里。
“兄长,起来!”
苏夫人语带激愤,苏河却更加垂头,不敢看她。
苏苇心里知道,贺岚吃定了她,掌握了她身为幽州探子的一些证据,却不相信贺岚能知道她是探子首领的事情。
虽然事先曾经设想,并且期望永远不被苏河所知道。
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兄妹两个,都痛不欲生的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当然,更加可怕的是造成这一切的这个人……
“为什么呢?!”
她怔怔的看着眼瞳无神,语音带着颤抖,还有颓然。
她是在问这一切为什么发生,也是在问怎么到了这个地步。更是在问,贺岚为什么要折磨对她。
尽管她心理,答案一清二楚。
是了,是那个原因。
她那么害怕,又那么镇定,自以为不会被发现。谁也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可是现实就是这么荒谬。
正是因为猜到贺岚猜到了她的身份,害怕她前来搜查,所以才让槐荫逃走,解决隐患。
但是贺岚一大早气势汹汹的过来,是为了搜查令符吗?
是有人告密吗?
那份名单至今都不知道是出自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