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
好似方才他问:“姑娘,要买什么?”
长条桌案,靠左边的食案码着一条条肉。
摊主着一间颈后系带补褡,黑色。
可握刀的手是白的,还能看到对方握着刀把,手背上跃起的青筋。
他人也白。纤长的睫羽下黑亮眼眸就直直地盯着她,耐心等她回答。
“我...”
孔三娘心慌意乱,不知该说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跟着人来到他的摊前。
摊子临街,左边悬着青底白字旗,是一个花字。
“镇西桃分巷子第一家,花家肉铺。”
脑海中不期然想起第一次遇到他时听到的话。
原来他的铺子在这里呀。
真大。
她神游在外,眼神胡乱飘着,心思也不知在哪里闲逛。
身后人见她久久不动,不耐地将人推到一旁,“买不买?不买就站一边去!碍事。”
彤云上脸,是尴尬和丢人。
紧张到轻咬小唇时露出一点编贝白齿咬破了唇,小血珠沁出都不知。
她不该来的,耽误了人家做生意。
于是仓皇而走。
“花爷,两斤膘,三斤瘦,剁馅儿的。”
花骏目光沉沉地看他:“不卖。”
“???”
又是谁得罪了这位爷?
客人挠挠头,赔笑道:“花爷,今儿是我娘的六十寿,就惦记您家这把刀的手艺,您看,给个面子,赏个花刀?”
说来也巧,西城偌大,但是卖肉的铺子只一家。
就是这桃分巷子的花家。
如今承手艺的是花家行七的儿郎。
按理说街里街坊的,比他年岁大的不知多少,但都乐意笑脸叫人家一声‘七爷’。
他是欺行霸市的主儿?
不是,就本分收猪杀猪卖肉。
那为什么叫爷?
这声爷,敬的是他杀猪行云流水般的手艺。
敬的是独一家肉铺,价格公道,从不白占街坊的便宜。
敬的是这位一身孔武力气,不欺负弱小,还整治了西城所有的地痞混混,让他们不敢为非作歹。
有情有义,当得起一声爷。
那双如墨般黑沉的眸子底藏着冷淡和凉薄,忆起方才这人将小身影撵开的事情,再次开口:“不卖。”
客人一噎。
身后催促快点声音不断,他只好走出队伍。
走了三两步回头,回头看,手起刀落,剁剁剁的声音响起。
妈的,狗脾气,一会儿一个脸,做个逑的生意。
他含恨离去。
自己买不得,只好遣了家里人来晚。
可惜去迟了,只买了一些零碎的肉骨肉。
自然被老娘提溜着耳朵收拾了半天。
从此心里也记恨上了花七。
——
孔三娘自然不知因为她无意举动引发了什么后续,红着脸回家的时候,才想起出门是为了买猪蹄。
从东城肉铺买好,往家去,正巧路过丁家门口。
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子嗓音在说话。
是丁家冬梅。
爹娘不让她和丁冬梅来往。
上一世她便离着这里远远的。
无他,皆因丁冬梅是个虎气的姑娘。
她敢拿着棍棒打亲生的老子哩。
甜水巷子的人都说丁冬梅是不孝女,到了年纪赖在家里不嫁人,天天闹得家里不安生。
重活一次,孔三娘心底里却很同情她。
外人总说丁冬梅怎样怎样,这不好那不对,可丁冬梅以前不是这样的。
孔三娘记得丁家婶子没出事之前,丁冬梅也是个温婉言笑的人。
同相熟的姑娘们一块去野溪戏水的时候,像个大姐姐一般,就在岸边守着她们的东西。
那时候的时光一直停留在记忆中。
而丁冬梅的笑容从丁家婶子病逝,后娘入门后再没了。
外人总说后娘难当。
实则不然,最难当的是失了母亲的继子继女。
“你敢应,我就一头撞死在家南墙上!”
院中丁冬梅凛然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