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一口铁锅架在柴火上,随着热气冒出,米香充满了这个狭小的佛堂。
装束各异的四个人散乱地围坐四周。
“阿昆,你替我看着粥,别他么烧糊了。”
四人中,其中一位穿着褐色短打、看起来很精练的汉子突然抻腿站起。
旁边,正打盹的另一个汉子睁开眼,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两个汉子的样子有几分相似,像是亲兄弟。
“诶等下,你干嘛去?”
被叫醒的汉子才回过神,追问道。
“屙泡尿。”
“一起去一起去!”
汉子回过头,看向坐在佛像旁的年轻人:
“小兄弟,那这粥劳烦你看着点。”
名叫徐寅的年轻人点头应下,把身子往铁锅旁挪了挪。
看着两个汉子结伴出了庙门,他瞥了瞥在另一个角落,正打坐静养的道长,对方气息悠长,面目方正,看卖相绝对是位高人。
徐寅、道长,再加上出去解手的两位行脚商,一共四人,因为在这片少阴山赶路赶到天黑,不得不在这座山间小庙过夜。
除了两位行脚商是结伴的,徐寅和道长都是各自独行,只是在破庙有缘凑到了一块。
足有三个人陪着,这让对这个世界有些陌生的徐寅心里踏实了点。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是名穿越者。
穿越到这个古代世界已经快两周了,没成想刚穿越就碰上家乡闹灾,兼之周边起义军闹得凶,他不得已加入了逃荒的行列。
徐寅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幸运,因为原身是个孤儿,所以对徐寅来说,他一个人就是全家。
那些家里人丁兴旺的,一路上得面临和亲人生离死别的命运。
几天前徐寅和逃荒队伍走散,进了这片少阴山,身边同样掉队的乡民死的死,伤的伤,最终就剩下他还活着。
徐寅不得不庆幸这具身体正处于年轻力壮的黄金期。
他回忆完前一阵子兵荒马乱的遭遇,盘算起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晚之前就能走出这片大山了。
在深山老林行走,夜晚的时候最是吓人。
只要自己能熬过今晚,应该就能松口气了。
过没一会,见粥烧好,两兄弟还没回来,徐寅便主动把粥盛了四碗,先递给那道长。
“吃饭了道长。”
足足三息,道长才悠悠醒转,睁眼的瞬间,仿佛有精光收敛,让徐寅好生羡慕。
他从原身记忆里得知,这个世界多少是有一些奇异现象存在的,只是接触的途径,作为普通老百姓的原身不得而知。
“多谢。”
道长和煦地朝年轻人点了点头,接过粥温文尔雅地喝起来。
徐寅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把粥给了道长后,也顾不得等那两兄弟回来,仰起脖子就咕嘟嘟饱灌了粥汤。
但考虑到这熬粥的米还是那俩行脚商出的,徐寅觉得多多少少有些失礼。
接连喝了三碗后,虽然看铁锅里还剩不少,但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再喝下去了。
好歹也得等那俩行脚商回来再接着喝。
“那二位呢?”
此时才堪堪喝完一碗的道长毫无预兆地开口。
庙门早已破败,徐寅向庙外漆黑的夜色张望了一下,
“去撒尿了,但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咋还没回,兴许是拉大的?”
道长笑了笑,也不介意徐寅的口无遮拦。
但随即他就皱了皱眉头。
徐寅看在眼里,不由问道:
“道长,怎么了?”
道长向他看了眼:“夜间常有野兽出没,那二位居士长久在外,恐怕不安全。”
“徐居士,不若你我同去看看。”
徐寅被他这番话说得有点慌,他看得出今晚能抱的大腿就是这位道长,既然对方想出去看看情况,他也不敢一个人待在庙里。
他迅速站起身,跟着道长往外走去。
山间的夜晚出奇的安静,几乎连风声都听不到,更别提看到野兽的影子了。
道长静静地在庙门前的空地站了许久,就像一株松树一般。
半晌,他转头看向另一边。
“去那边看看。”
两人兜转到破庙的另一侧,那里有条山沟,水流虽然细小无比,但沟还挺深。
先前他们烧粥的水就是从这条沟里接来的。
徐寅每一步都踏得谨慎万分,生怕走夜路一个不小心摔进沟里。
两人循着山沟一路走去,一开始是道长带头,但是时间一长,徐寅莫名觉得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
回头看去,却只有斑驳的树影落在他刚走过的路上。
考虑到小命要紧,徐寅把这感觉一五一十地告知道长,道长笑笑,很好说话地和徐寅换了个位置,这下就变成道长殿后。
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啊。
徐寅暗道。
见这位道长如此镇定,他心里也踏实不少。
然而踏实没多久,突兀映入视线的景象,险些惊得他一个趔趄摔入沟里。
所幸身后道长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胳膊。
就在徐寅视线所及处,惨白的月光下,有两道身影并排趴在沟水里,面朝下。
一动不动,僵硬得仿佛两具槁木。
“道长,这是……”
徐寅果断地跑回到道长身后。
要不是这两具身体有明显区别于那两位行脚商的特征,徐寅此时可能会被吓得更惨。
首先,借着月光可以看出,这两具身体身上穿的不是那俩行脚商的衣服,而是灰扑扑的僧袍。
其次,两具身体都是光头,后脑壳在月下甚至有点反光。
这会不会是以前破庙里的和尚,死在这里了……
徐寅猜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