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破庙荒废一看就有无数年头了,当时的僧人尸体怎会保存如此完好?
他刚在心里否决掉自己的猜测,就发现道长已经掏出怀中拂尘,手腕微抖,拂尘上的麈尾便随之暴长,轻轻一卷,便把两具身体卷到了脚边。
徐寅默不作声地倒退了一步。
“果然是他们……”
听见道长自言自语般的声音,徐寅这才定睛朝尸体看去。
尸体被道长用拂尘带到地上来后已经翻了个面,他们的真容也暴露在了月下。
居然便是那俩行脚商!
“卧槽!”
徐寅脱口而出,又向后退了一步。
他大着胆子再看一眼,发现自己真没看错,虽然两具尸体已经换了衣裳、而且还成了光头,但是面目五官,如假包换便是那俩出来解手的行脚商!
“这是怎么回事……”
徐寅嘴唇有些发白,此时只能寄希望在道长身上,期待他能给出一个令自己安心的解释。
道长背对着月光,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徐寅依稀觉得他在皱眉,好在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镇定:
“想必是这二位居士出来到山沟旁解手,而后便遭了毒手。”
在这恐怖的氛围下,徐寅也顾不得纠结为什么这俩会选择到水源边解手:
“那,会是谁干的?”
“如果贫道说是野兽干的你会信吗?”
徐寅搞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关头对方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把死者衣服换了、头发剃了,这能是野兽干出来的事?
道长似乎轻笑了声,显得非常轻松,接着道:
“当然不会是野兽,其实,这是一只鬼干的……”
话音一落,徐寅顿觉浑身冰凉。
虽然他心里也早有了不好的猜测,但是真听到这话从这位有道行在身的道长嘴里说出来,他还是感到手脚拔凉拔凉的。
这世界,太可怕了……
“看了他们的死状,贫道想起了一则传闻。在这少阴山,曾有一座庙,庙里有位法号玄柒的和尚。”
“和尚的面目非常清秀,放到俗世绝对是令人挪不开眼的存在。”
“这也便是祸患的起源。”
“一日,庙里来了一位正值花季的女香客,她进了庙,见到玄柒和尚的第一眼,就自觉爱上了他。”
“更为惊人的是,她对和尚的爱一发不可收拾,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演变为了明目张胆。”
“女香客不惜劳累,每天鸡还没打鸣就起床,准备好吃食后,天还没亮就出发,跋涉三四个时辰的山路来到庙里,就为了给玄柒和尚送上自己亲手做的糕点、亲手泡的香茶。
“然而,玄柒和尚永远是那么的彬彬有礼,却从不接受对方的好意。
“每到傍晚,一壶好端端的茶凉得彻底,女香客便依依不舍地带着茶壶回山下去。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女香客坚持了整整十三个年头,每日的操劳让她容颜渐逝,和尚依然没有任何动心。
“她看着镜中的脸,觉得自己从前打动不了对方,如今老了就更不可能叩开对方的心扉,她逐渐抑郁烦躁,渐渐地,对玄柒的爱开始转变为恨。
“终于有一天,她在每日盛放吃食的篮子里藏了把剪子。
“在例行询问玄柒是否要吃点心的时候,她掏出那把剪子,将和尚的肚皮狠狠剖开,捧出了他的心肠……
“和尚死了,但是女香客发现自己并没有快活,相反,她郁郁寡欢,没到一年,再次来到那座庙里,也随着和尚去了。
“可由于她那至死没解开的心结,她的魂魄在那座庙里久久不散。”
听道长不疾不徐地说完这个传说,徐寅自然猜到这传闻里的小庙,一定就是他们身边这座了。
“她化为庙中女鬼后,时常会对夜里借宿的过路客下手,因为思念玄柒和尚,她每次都会把被害者的头发剃光,再给他换上僧袍,好好地看看对方是不是和自己的心上人相像。”
徐寅打了个寒颤。
我长得也很出众,那个玄柒和尚也长得很帅,那,
该不会我……
似乎是看出了徐寅的惊恐,道长用和煦的嗓音安抚道:
“居士不必担心,这只女鬼修为有限,通常一日只能消化一名被害者,今日一次性杀了两人,已经是她极限中的极限,今晚你我因祸得福,倒可以睡个好觉了。”
“只是可怜那二位……”
道长很是自责。
他上前揽过徐寅的肩膀,后者顿觉体内暖洋洋的好不舒服,就连恐惧都被冲散了大半。
“徐居士便先和贫道回庙中歇息,明日一早,贫道亲自护送你出山,说什么也不能再出现受害者了。”
徐寅还想开口询问,但道长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让他浑身舒泰,就好像即将入睡一样。
说不上为什么,道长的声音让他觉得非常安心。
不知不觉中,就在对方的搀扶下回到了庙中。
他在草垫上躺下,无力的眼皮便自行合上。
想必是被惊吓掏空了精神,就这么睡了过去。
……
徐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庙里一团漆黑,点的蜡烛早已经烧尽。
看外面的天色,有些发灰,但明显还没过黎明,以至于庙内依然伸手不见五指。
他发现手臂居然整晚都被自己枕在身下,以至于现在麻木得难以动弹。
徐寅努力放松四肢,尝试着伸直手臂。
一个没控制住,右手指尖触碰到了他人的皮肤。
糟了,该不会是道长昨晚挨着我睡,被我不小心碰到了吧。
他边道了声抱歉边试图收回手,然而僵硬到不受控制的手臂却反而扫了半圈,手掌摸到了一块冰凉的东西。
硬硬的,但挺光滑。
好像握住了一个球。
骨碌。
奇怪的、类似滚动的声音响起,徐寅手中一空。
他费力地转动僵硬的脖子向右侧看去。
一对圆睁着、但毫无生气的眼睛里,倒映出徐寅自己的双眼。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大脑一瞬间有些空白。
与他仅仅隔了半臂距离的身侧,道长毫无生气的脑袋正对着他。
脑袋上没有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