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晚虽根本不曾听说过什么假死药,可听肖横的意思,那东西恐怕并非多么有效之物。
倘若出现意外,假死变成了真丧命,禁军又都不可信,到时还有谁能阻止定南王的叛军呢?
她心里一急,语气自然有了变化。
穆彦和肖横都是微惊,而话既出口,晏晚自己也感觉到了几分不妥。
她心虚地撇开了视线:“我,我是说,也不是就要假死……”
“公主还有别的办法?”肖横目光一亮。
虽然以前没有和这位没什么存在感的永宁公主打过交道,但是瞧目前这个样子,连王爷都信任她,当是好人。
那假死药名为假死,风险却大,肖横是决计不同意王爷用那个法子的。
晏晚不敢看穆彦的表情,肖横来之前她和穆彦提及过,穆彦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可她自己却觉得这是如今最稳妥的法子。
“我的马车上只有我自己,侍奉我的宫人都在琢玉宫,倘若藏在我的马车上,便可安然入宫。”
“如此再好不过!”肖横兴奋得就要拍手,转眼看见穆彦“杀人”似的目光,赶忙又把手放了下去。
“可他不同意。”晏晚没好气地指了穆彦一下。
穆彦神色凝重:“会连累公主。”
“我不怕你连累。”晏晚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一旁的肖横看呆了,他好像还没见过王爷能被谁给这样把话堵回去——虽然他们王爷实际上并说不了太多话。
“这是死罪,且并不光彩。”
“我救你的时候就知道了。”晏晚分毫不让。
穆彦神色微变:“公主本不必如此。”
“我不救你,也免不了一死,我救你,或可有一线生机。”
“公主这……”肖横看看永宁公主,又看看王爷,总觉得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穆彦盯着晏晚,须臾方开口问道:“是因为那个梦吗?”
晏晚知道他不信,可还是点了点头:“这是目今最安全的法子,你可以从惊蛰苑离开,直接到我的琢玉宫去,到时你想走想留我不拦你。你没听到他说吗,外头回宫的路上全是开平司的人,你在我的马车上,他们才铁定会找不到你。”
*
九月初六,天气阴沉。
猎山行宫调查了几日却一无所获之后,宁帝晏效决定起驾回宫。
国不可一日无君,虽已一早安排皇长子晏晗在宫中处理一应事务,但刺杀案后人心惶惶,仅凭一个年轻的皇子,镇不住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一样的大臣。
长长的队伍从猎山行宫出发,将在一日内回到京城。而这一回,开平司和清正司都在沿路严密布防,比来时可要严格了数倍。
偏巧,那位托了悦嫔娘娘说情才跟着来猎山行宫游玩的永宁公主,今日病了。
得了赵公公命令,侍奉永宁公主回京的四个小太监,惶惶然跟在挂着琢玉宫牌子的马车边上,满脑子想的都是回了宫会不会被治罪打板子。
而称病天不亮便收拾好东西上了马车的永宁公主,此刻却正好好地坐在马车里,反而在照顾一个真正的“病人”。
这马车还是肖横昨天半夜里搞出来的成果。
为了藏个人进去,马车里搁着的那个简陋的矮几下方原本放置行李的地方被打通了,穆彦便靠坐在其中,倘若有人要检查,晏晚便会将矮几放下来,自己坐在前头,把后面挡个严实。
只是没人检查的时候,在这么一个算不得宽敞的空间里,她便显得局促许多。
她几乎是坐在了这整个马车里,离穆彦最远的位置。
而穆彦,自然发现了这一点。
“公主,是害怕吗?”
三日了,他终于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晏晚原本垂着视线发呆,闻言一下抬起头来:“我,我没有……”
她本能地便想否认,只是这否认听起来丝毫没有力度。
“微臣明白。”
穆彦不再说什么,他垂着眼帘,晏晚也看不到他的神情。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抛开他江宁王这个总让人有些胆寒的身份,实则面前这个人剑眉星目,当是宫里那些宫女最常提及的受人喜欢的样貌。
看着看着,晏晚的视线又落到他身边放着的那柄横刀上。
一个明明眉宇间都带着几分冷肃之意的人,横刀的名字竟然叫“藏锋”,也不知是藏到哪里去了。
“你这个刀,为什么要叫‘藏锋’啊?”晏晚想着想着,就问了出来。
穆彦根本没想到她会同自己说起别的,恍惚中还以为是幻听了。
“嗯?”
晏晚的心思还在那刀上,也没注意到穆彦一闪而过的错愕:“我说,你这样一个人,怎么给刀起了个名字叫‘藏锋’啊?”
穆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着那柄自他入影卫阁起就跟着他的刀。
过了有一会,久到晏晚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开口:“因为不想伤人。”
“啊?”晏晚本能地惊讶,可随即又觉得窥探别人的隐秘之事不太好,终归也没问出口,只是免不了小声嘟囔,“领兵大杀四方的人,居然说自己不想伤人。”
晏晚觉得,江宁王穆彦实在是个奇怪的人。
“咚”!
晏晚胡思乱想之际,那走得好好的马车竟然忽地停下了,她一个没坐稳,一头磕在了马车壁上。
“公主可有大碍?”外头传来小太监们询问的声音。
晏晚抿着唇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重新坐正了,才装出一副病弱的声音道:“出什么事了?”
外面又换了一个声音回禀:“圣上有命小憩片刻,开平司奉命检查各个马车是否安全。”
穆彦的目光变了变,晏晚倒是机灵了很多,第一反应就是将那小几放下来,自己披着一块薄毯,靠坐在引枕前,将穆彦挡了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