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我绣好了。”
羞怯的女声打断了谢怀今的思绪。
突然其来的声音惊了谢孜一跳,她扭头,寻着声音看去。
这一动作,脑袋上的力道便消失了。
碎发擦过掌心,谢怀今微握空落落的手掌,一时间竟有些怅然。
看着来人,谢孜一顿,映入眼帘的相貌十分熟悉。
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是那日胸、胸口碎大石的师姐!
盯着女弟子的面容,谢孜有一瞬间产生怀疑。
这真的是那日的师姐?
女弟子面如春色,脸上一抹娇羞,眉眼飞舞,顾转流盼之间似乎是想要传情,只可惜传错了人。
她半低头也不看人,一心顾着娇羞,莽莽撞撞地跑过来,怯生生地递出自己绣的画:“大师兄,你帮我看看罢。”
平白无故被当成大师兄的谢孜:?你倒是抬头看看人啊。
她挺直腰身,隔着桌子伸手捏住绣布一端,牵引着女弟子朝谢怀今的方向转过去。
感受着牵引的力道,女弟子鼓起勇气抬头。
在她的眼中,少女垂下眼盯着绣布,小心翼翼地捏着绣布一端,白日的光线下,眼尾处的长睫宛如振翅欲飞的蝴蝶,落下一片旖旎的阴影。
她错愕地盯着谢孜,余光瞟见一旁的霁青色衣角。
谢师妹并未出声直言自己认错人,牵引的动作又轻又柔,不知怎的,她心里涌出一股暖意。
“抱抱抱抱歉谢师妹!”
与此同时,绣布刚好被牵引到谢怀今的面前。
谢孜一口气松到一半就听见女弟子的道歉。
她一时无措,舔了舔干涩的唇:“师姐绣的是什么?挺好看的。”
时间仓促,绣布上的绣画并不复杂,是两只小动物相互依偎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
在景华宗内,谢孜也见过许多小动物。
树丛中躲窜的野兔,藏在荷叶下游动自如的几尾鱼儿,停在树梢的小鸟……倒是没见过绣画上这般模样的小动物。
女弟子扭捏极了,噘着嘴,斜了一眼谢孜,羞答答地说:“这是……”
谢怀今:“这是鸳鸯。”
谢孜摸了摸画,十分好奇:“鸳鸯?”
“嗯。”谢怀今笑着给谢孜解释,“寓意男女情爱之物。”
谢孜似懂非懂,脸上显出茫然的神色。
还真是个小孩子,谢怀今捻了捻指腹,然后揉了揉谢孜的脑袋。
女弟子静静在一旁盯了很久。
她其实对谢孜此人并不熟悉,只曾在大师兄回宗之际见过几面。
少女俏生生地侯在角落,不言不语,只有在看见大师兄的时候眼神发亮,话也密了起来,快活得像只归巢的小鸟。
谢孜是曲莲君和大师兄救回来的弃婴,这原本是件好事,谢孜此人原本也是众人怜惜的小可怜。
然而当曲莲君将谢孜收为关门弟子后,事态开始朝着另一个方向转变。
宗内弟子对谢孜此人开始好奇。
只是谢孜被养在芳华小洞天深入简出,旁人几乎不曾见过她。
谢孜的神秘令他们不免浮想联翩,该是何等的天资才能被曲莲君收为弟子?
曲莲君沉迷修炼,对收徒一事并不热衷,当初收下大师兄也是因为大师兄根骨极佳,于是,当众弟子听闻曲莲君收下一名关门弟子的时候,大家既羡慕又好奇。
然而这份羡慕和好奇在接触到谢孜本人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孜太平凡了,小时候的她寡言少语,敬小慎微,存在感低得如同蝼蚁,再者,她毫无灵力,根骨平平。
想象落空后,大部分弟子们嗤之以鼻,只暗暗排斥她,又因忌惮曲莲君的身份,不会将这份看不起完全暴露。
被盯得久了些,谢孜疑惑询问:“师姐?”
女弟子挠了挠脑袋:“我现在才知,谢师妹与大师兄关系这般好。”
以前只觉得二人是师出一人的师兄妹,关系自然比旁人亲近,不曾想竟这般亲近,他们之间仿佛有股无形的默契。
谢孜没说话。
没听见回应,谢怀今搭在绣画上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也没说话。
就在这时,崔廉抱着绣布闯过来:“闪开,让我来。”
“大师兄您看,我绣得如何?”
他歪歪斜斜绣了朵颤巍巍的小红花。
花瓣分崩离析,针脚稀疏。
谢怀今对他笑了笑,不做评判。
崔廉十分自信,待看见桌面上另一副绣画时愣在原地。
他眼神飘忽。
悄悄探出手将自己的画卷吧卷吧拿回来:“我觉得我还需要再努努力,改进一番。”
谢怀今笑得温和。
谢孜:还挺有自知之明。
崔廉的身后还站着云袅袅跟池州,两人满脸正色,即使看见了桌上那副鸳鸯图也面不改色。
云袅袅和池州展开自己的画放在桌上。
两人没有像女弟子和崔廉那样,上来就让谢怀今评判绣得如何,而是……
云袅袅轻言细语道:“我跟池师弟绣工相仿,大师兄,谢师妹,你二人既是裁判,便帮我们看看,谁的绣工更胜呢?”
谢怀今笑盈盈地,婉拒的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又来了。
他的笑容淡下去。
这种怪异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却是第一次开始影响他的言行举止。
谢怀今仅仅笑容淡了点,谢孜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她主动凑过去看二人的画,睁圆了眼儿:“甚好甚好,云师姐的绣工——”
甚好两字说出口,系统就看见重要剧情点的完成进度少了两点。
它焦急地打断谢孜的夸奖:【你不能夸她,现在是重要剧情点,身为嫉妒女主的女配,要打压她!】
于是,众人便见谢孜语气一转,她摇头:“不好不好。”
崔廉:??善变的女人
女弟子:谢师妹性情好直率,不谄媚她人,她喜欢!
“不好!?”崔廉一听谢孜的画,立即凑过去,“哪里不好,肯定好,云师姐的怎么会不好!?”
下一刻,他被桌上绣满五颜六色长线的画刺得眼睛生疼。
崔廉:“……”
男人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我觉得挺好的,绣工精细,栩栩如生,画风大胆超凡脱俗…”
女弟子惊诧地盯着崔廉。
谢孜震惊地盯着崔廉。
系统:【阿巴阿巴】
被二人目光如炬的盯着,崔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求救般盯着谢怀今:“大师兄,你觉得呢?大家同为修真者,怎么可能会刺绣?第一次绣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云袅袅也看着谢怀今,似乎想等一个答案。
忍着胸口强压的那股窒息,谢怀今撑着下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温声道:“大家忘了,是要绣出一副令头盖帝满意的画,而非谢某满意的画。”
大师兄虽是笑着的,但——
崔廉摸了摸耳根子,突然感到一阵凉意。
他尴尬地笑了笑:“对对,多亏大师兄提醒。”
云袅袅神色微顿,她的眼神在谢怀今和谢孜身上流转,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想。
谢师妹并不爱慕大师兄是真。
可大师兄的想法却看不真切。
她拿起那副鸳鸯,打趣道:“方师妹的鸳鸯图是绣给头盖帝的还是另有其人呢?”
那女弟子脸刷一下红透。
云袅袅将目光从女弟子身上移开,看向谢孜,少女满脸好奇,似乎置身事外,没有一点少女怀春失意的难过模样。
而谢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