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
苏尚彤正盯着天山雪莲旁边的土地冷不防被人从身后唤了一声,着实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一名作妇人打扮的女子看上去年纪大约在三十开外。她身上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面容温婉,头发盘起,上头簪了一根精巧的银簪子手中还扶着一把花锄,应是这府上的侍花娘子。
瑶国自开国皇帝瑶光帝起,举国上下都极爱花。当年瑶光帝唯恐举国的奇花异草无人养护,便令各地官府开设了“草木堂”专门传授一些苦于生计的已婚妇人伺花弄草的诸般技艺。草木堂不设门槛只要自己愿意便有师傅传授技艺。可千人之中,最终学成的也不过只一二之数。这些出师的妇人就会正式进入“藂茂司”领官家俸禄。而上至皇宫下至一方员外,家中若是有花园花圃的都会到藂茂司去请人回来帮着伺花弄草。这些妇人被人称为“侍花娘子”,身份并不比那些小户人家的小姐低。
苏尚彤因之前见了满园的奇花异草不由对面前的侍花娘子生出了几分敬意起身行了礼笑道:“娘子唤我何事?”
那侍花娘子与她还礼,亦是满眼的笑意:“我见表小姐的背影像极了当日的飞羽小姐,所以试着唤一声,果然是了!”
苏尚彤一愣,心道:“若不是上次那匹锦缎的事,我一直都不知娘亲闺名,她竟然都知道!但看她年纪也不大,草木堂又是已婚妇人才能去的。若要通过层层选拔进入藂茂司,少说也得三四年。她到府上的时候,娘亲应当早已出嫁了才是。她又是如何见过娘亲,知道她闺名的呢?”
侍花娘子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何事,笑道:“我比飞羽小姐长了八岁,是二十岁那年进了护国公府的。算起来,到今天我已在这府里待了整整二十六年了。”
苏尚彤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娘子你……看上去与我娘差不多年岁……”宁飞羽今天三十有八,但保养得宜,又吃了苏尚彤给的希露丸,所以看上去不过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苏尚彤先前见这侍花娘子与如今的宁飞羽看上去一般年岁,所以才觉得她应当是三十出头的年纪。
“有些人年岁不大,看上去却老态龙钟。有些人年事已高,看起来却如年轻人一般,表小姐的父亲苏丞相不正是如此么?”那侍花娘子说话间总是笑得极为温婉,声音又柔和动听,让与她聊天的人极为舒适。苏尚彤更是把自己对苏向宇的隔阂都忘了,连连点头称是。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侍花娘子便步进了花圃检视花草。
苏尚彤见侍花娘子对园里的花草极为疼爱,对那些花草就如对待自己亲子一般,眼角不自觉地扫到了那株被她摘过几块玉露的七叶冰玉露,一时有些羞赧,指着那株冰玉露说道:“娘子勿怪,我先前一人在园里赏花,见这玉露长得可爱的很,就摘了几颗去玩。”
侍花娘子闻言也看了一眼那株七叶冰玉露,七片翠绿的叶子摇摇曳曳,中间托着的几颗玉露晶莹剔透的玉露,如上好的翡翠宝石堆叠在一起一般,像是一朵小小的莲花。那些玉露里头好似流淌着一汪清泉,甚是好看。只是中间的那几块玉露已被摘了去,使得整株花看起来有些残破。她见苏尚彤低着头羞赧的样子,不由启唇一笑:“表小姐无需自责。这玉露便是你不摘,今日我也要摘去几颗的。”
苏尚彤抬起头来,有些惊愕:“为什么?”
“这可不是搪塞表小姐的话。”侍花娘子走近那株七叶冰玉露笑道,“表小姐你瞧,那玉露下头只有七片叶子,根茎又生的不粗壮,若是叶片上的玉露多了,总有一日要压垮了叶子、根茎,整株玉露都存活不了了。所以,待玉露长出一些,别需要除去几颗,这才能保证这颗玉露长长久久的活着。”说到这儿幽幽叹了口气,“其实人活着又何尝不是这样的道理?背负的多了,总会将背脊压弯的。若总是固执的不愿放手,总有一日会被压垮的……”
苏尚彤闻言一震,不知她是不是知晓了什么,要拿话来提点自己,正不知如何接话,却看见了天山雪莲旁边新土,又看见了侍花娘子手上的花锄,笑道:“娘子说的在理。这方寸之间,便是花草,也总有重要的与不重要的。重要的便要用心守护,不重要的便可连根拔去。我方才还道是外人将这株雪莲旁边的花草挖走了呢。想是娘子怕那杂花杂草碍着雪莲生长,才将那杂草挖了去的。”
“咦?”侍花娘子看了眼她指的地方,忽然往前走了两步,惊道,“这地方原先是有两株天山雪莲的!”她伸手捏了捏那新土,沉声道,“分明是昨日下午才被人挖走了一株!”